春节之前,张夫人打电话来说:“来跟教授一起过年吧。”
我问:“春节不是会去看烟花吗?”
“今年不去了。”
哦。
于是我也几乎打消了去看烟花的念头。但之前已经联系了同事一起去看,在同事的盛情邀请之下,还是按计划成行了。当天又接到张夫人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去教授家,那时我还在想着看完烟花就回家,仍未有想法前往。烟花看罢,在同事家与两只猫咪宿了一宵,在网上流连之际,在一个影视论坛上看到盘点2008年电影的帖子,忽然心血来潮,很想去跟同样是电影迷的张夫人一起看电影,便马上拨电话问:“现在就上你那儿去行吗?”
“没问题。”
就这样,当天晚上的时候,教授夫妇和我三人,就已经坐在电影院里看着一部美国校园剧了。
张夫人是个电影迷。我还记得三年多前教授的70岁生日之后,我在他家与张夫人一起整理生日会上的录像——把发言的内容一一听写下来,挑选部分,记下起止时间,剪接起来,拼成DVD……我们拼命地干活,也拼命地看电影作为娱乐放松的法门,每天看一部,有时甚至一天看两部。
教授也算是个好影之人,但只能跟他谈旧片,他尤其爱谈Hitchcock。至于“新片”——所谓的“新片”的定义是,有一次我问他:“《死亡诗社》这片子怎么看?”他答:“我儿子很喜欢。”这就叫“新片”——,虽然看来他随着张夫人有一次没一次的也看了不少,但似乎大部分都兴趣缺缺。在我印象之中,只听他赞许过一部“新片”,那就是《美丽心灵》。
在家里,教授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写文章——连春节期间发的这些闲情逸致的散文,他都反复地想啊、写啊、改啊……于是坐在电影院里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上几眼就开始睡觉,偶尔睁开眼看两下,说:“这个小女孩很可爱,跟我外孙女有得一比。”散场时我问他:“这片子里的小女孩很漂亮吧,比得上你外孙女吧?”他却说:“论漂亮当然不如我外孙女,不过她很会演戏。”
不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时候,我和张夫人就坐家里看影碟,或者到影碟店扫货。这几天下来,大概把2008年的好些片子都看了个遍。
过了一天,朱锡庆老师来了,张教授的妹妹夫妇来了,还有很多香港的朋友也来了。家里于是热闹了很多,步行去餐馆吃晚饭的路上到晚饭完毕、熬夜写文之前,教授也跟我们聊上了一阵子的天。
去吃饭的路上,我听他跟他妹夫说起国民党末期人们对当时各种货币的俗称,什么“干柴”、“湿柴”的。我好奇的问:“为什么叫‘湿柴’?”
“因为用来点火都点不着啊。”
众皆大笑。
在笑声中,我却想起母亲说起曾祖母那时,一边流着泪,一边把一麻包袋一麻包袋的金圆券当柴火点燃取暖的事。这些最初用真金白银换回来的金圆券,后来却因为疯狂的滥印而贬值到一钱不值,终究只是发挥了它们作为纸张的作用。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香港的朋友说起现在香港与深圳差不多已经是一个城市了,很多香港人到深圳买东西回去,包括猪肉、生鸡。但海关不准许携带生的肉食入境,于是深圳的超市就提供一项服务:用热水烫一下猪肉、整鸡,使表面变色,看起来是熟的,就能过境。粤语中有一句话叫“滚水碌脚”,意为脚步匆忙,犹如有开水在地上烫着脚,逼着人脚不沾地似的奔跑。我们笑称,现在这一招,叫“滚水碌鸡”。
张夫人说,那也是因为香港在过年时节的肉价也实在是太贵了。一只鸡贵的可以卖到400元,在深圳项多是40元。她还听说过一件事,说是一个外国人在香港买鱼,因为听力不佳的缘故,问价时听错了以为是100元,结果最后结帐时竟是600元,比去吃西餐还贵,不由得惊呼“Crazy fish!”
晚饭后,大厅里,张夫人开着电视在看,我们在跟教授天南地北、漫无目的地聊着。教授偶尔看一眼电视里的内容,随口评上几句。
电视播放到一则新闻,是台湾人春节期间去动物园看熊猫,抱怨时间太短的事。教授看了一眼,道:“真是蠢到死。为什么不分开两个时段,一个时段收价三千台币,可看半个小时,并供应座位、茶水;一个时段免费开放,排队轮候,随他们去打架争抢?”
我们大笑之下,教授继续发挥:“有一次去四川,他们说这里有很多很多熊猫。我问:‘很多是多少?’他们说:‘多得不得了。’我再问:‘你们这里有红烧熊猫这道菜吗?’他们说没有。这就证明其实不多嘛。”
我们笑得捧腹跌脚。我看了一眼张夫人脸上的表情,道:“我知道你在心里正说着什么,你心里一定正在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张夫人抿嘴而笑。
旁边的朱锡庆老师说:“这‘红烧熊猫’的话问出来,可是要有很高的经济学水平的哦。”
我忍笑道:“对啊,是需求定律的运用嘛。哈哈哈哈……”
这个春节,就是这样在电影与笑声中,在教授的家里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