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谁当家

二十五年来，中国经济一直高速发展，2003年进入到两位超高速增长期，高速增长持续了五年。可是中国的股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998点涨至3124点用了28个月，可是，从6124点跃至周五（6月20日）2695﹒63点，耗时不过8个多月。央视网站对逾76万名投资者调查，从去年初至本周二，亏损者比例高达92﹒51%，59﹒98%的人亏损额逾半金融财产。十七大说要增加个人财产性收入，对比一下，岂非南辕北辙？

在28个月的日子里，狂风暴雨天多，艳阳天又少又短。在2005年5月股改前，上证综指A股指数一直在1000点上下争扎。2005年5月，股权分置改革启动，这一中国证券史上最大的制度变革终于使得股市在基础建设上开始了真正的市场化。虽然2006年2、3月，股市遭到了“倒春寒”，上证综指A在1200～1300点之间徘徊，在这以后的2～3个月，中国股市终于告别了长达五年的沉闷局面，重上1600点，以后就进入上扬阶段。8月8日，上证综指从1547点一路推升，9月13日，冲上1700，5天后2000点大关告破，12月18日上证指数稳稳地站上2300点，2006年最后一个交易日，将股指推上到2675点。市场情绪亢奋，热情高涨。但就总体看，这一阶段仍然属于恢复性阶段，群众开始向股市靠拢。虽然当时社会舆论活跃，非议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参与股市的人是大大增加了。因为中国毕竟人多，这几年人们收入多了，日子一天一天好起来了，手头余钱多起来了，一看股市形势好转，热心上股市投资的人自然也多起来了！当时股市的最大变化是蓝筹股回归。回归的蓝筹股在社会上都颇有名气，它们的上市是很吊胃口的。诸如中国工商银行、中国神华、中国铁建，这些权重股上市，对股民很有吸引力，也给股市添光不少。自2006年10月工商银行登陆证券市场以来，市场出现了一股较为强劲的拉升行情，2007年1月27日上证指数最高摸到2994点。短短三个月，上证综指居然上涨了近1100点。

中国股市的快速上扬，引起了国内外普遍的关注，泡沫论甚嚣尘上。股市在3000点下方徘徊了近20个交易日后，市场主力仍然热气腾腾。在银行股、中国神华、中国铁建等带动下，牛市车轮滚滚向前。那时候，存款利率仍然是负利率，催促群众涌向股市，股市热又再一次被动员起来了，大家兴高采烈地把储蓄取出来，冲向股市，股市在3500点上下徘徊了一个短时间，就冲向5000点，最高摸到6124点。争论也进一步展开。泡沫论中又加进了崩溃论，但是乐观派仍然占了上风。不少人预测，“沪深两市有望在两年之内突破8000点，甚至闯过万点大关！”乐观派的依据是：世界流动性泛滥，中国经济强劲增长，企业盈利持续不断上升，人民币升值趋势不可避免，股权分置改革基本完成 ，新一轮的税收计划又将拉开序幕，这些因素至少在未来一两年内不会扭转”；从全球视野看，凡本币升值都将给一国资本市场带来重大价值重估的重大机会，社会经济一定向资本市场转变。因此断言：中国资本市场大发展机会来了！群众纷纷把储蓄搬向股市，股指继续一路飙升。这时候，降温措施也不断出台。例如：急令新基金发行止步，新股不断上市，扩大红、蓝筹股回归速度等，加上美国次贷危机影响，股市受到影响。无奈当时人气太旺，股市仍然依着惯性继续向前滑行。这时候，经济过热，通货膨胀苗头日益显现，于是管理层采取了断然措施。先下了“5﹒30”猛药，把股市交易印花税从千分之一、一下子调整到千分之三，群众哗然；紧接着又冒出“中国石油”发行风波：中国石油是中国股市的老大，发行价定为16﹒70元，上市的开盘价高达48﹒50元。中石油上市以后，一路下滑，开头三天，就套住1000多亿元人民币，后来一直下行，甚至跌破发行价。群众吓晕了！再接着又发生了再融资和大小非解禁风波，杀伤力非同寻常！1月21日，多家媒体在首页重要位置刊登了中国平安拟公开增发不超过12亿股的再融资，同时拟发行分离交易可转债不超过412亿元的新闻。

按当时的股价测算，中国平安再融资规模接近1600亿元，是其2007年3月IPO规模的四倍多。股市应声狂跌，沪深两市总市值当天蒸发1﹒68万亿元。沪指从5200点跌到4200点，强度超过“5．30”。紧跟着有浦发银行再融资400亿，再融资之风席卷而来。2007年，中国共有188家上市公司实施再融资3657亿元，超过2001年至于2006年再融资总和。而这些再融资计划被推出时，有些却没有资金用途计划。不仅项目不定，回报预期不明。不少公司在实现再融资计划以后，面对低成本圈来的钱不知如何处理，有的用之于购买国债，有的存到银行，有的去打新股，有的干脆拿去委托理财。也有些在放出再融资消息以后，机构主力就提前出逃，股市大跌。这些提前出逃的资金，后来又回来抄底，赚取更大的利差。再融资横冲直撞，倒霉的是普通股民。与再融资暴发的同时，还有庞大的限售户解禁，股市直泻2233点，从4000点，并一直下滑。中间虽有盘整，但奈何市场信心不再。6月11日，上证综指滑到2992点，6月17日，跌破2800点，6月20日，最低点到了2695，8个月的跌幅竟达56%，超过过去的四五年。两市1547只个股中有1440只下跌，所占比例超过90%，600多只个股被腰斩，比例超过30%；A股市值缩水10﹒8719万亿元，占比38﹒1%；蓝筹股带头跳水，9成下跌，股市老大——中国石油带了头。这都是在8个内发生的。原指望大股能维护中国股市稳定，现在权重股继续调整反而制约了股指运行。中国石油重返发行价下方运行，并将考验历史新低点支撑，建设银行、中国铁建也在低价区域徘徊，沪深两市在全部增发的275家的公司中，共有119家公司的收盘价跌破增发价，占全部增发公司的43﹒27%。其中，昨日（10日）股价较增发股价格跌幅达50%以上的有16家之多，占全部跌破增发行价公司中的13%左右。这三下重拳，连续一口气打下，直击得群众晕头转向。是有意的安排？还是因为监管有疏忽，制度有缺陷，让人钻了空子，让市场成了少数人掠夺他人财富的工具？其造成的影响却是恶劣的，把刚凝聚起来的人气一下子冲散了，不仅挫伤了群众的积极性，毁灭了股市的融资功能，也严重影响了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

我们的经济有自己的特色，股市也自己的特点。有人说我们的股市是“政策市”。现在基金多了，大户多了，机构是市场的主导者。政策股市，突破在政策。参与股市的每一个人都在揣测政策变化和政策走势，决定自己的行为动向。有的机构成立专门研究股市，揣测政府的政策意向，制定自己的发展战略；也只有机构有本钱钻政策空档。于是乎！政策出台时，大进、急进、大出；形势不利时，等待政策救市，甚至摆出架势，要挟政府出台救市政策。股市大起大落成了中国股市的最大特色。大款利用大起大落炒股发财，股市很容易受他们的牵累，普通股民虽然人多，但只是陪衬者。这些乱象，又加深了人们对股市的疑虑，于是老外、香港一些大佬干脆从中国股市撤出，中国资本市场从顶峰跌向低谷！

实践证明，像我们这样的“政策市”如果制度不健全，就会大权旁落，让投机资金横冲直撞，也就不会有健康的股市。

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发展，而股市却“高速”下滑，跌了56%，超过3000点，这的确需要我们深思的。

不要小看股市在社会经济发展的地位与作用。

二十一世纪，中国注定要进入一个经济空前发展、体制全面转型、国家和平崛起时代，资本市场一定会有大的发展。资本时代是资产变资本、技术变资本、资金变资本、资信变资本，是市场机制重置、市场理念重塑、市场功能重建的时代。中国进入资本时代，意味着中国经济体制与机制的全面转变，是社会经济高度市场化过程，是社会发展高度文明化的过程。中国金融改革的核心是推动资本市场的改革与发展。资本市场的改革与发展是社会经济发展的中心议题，股市的挫折实际上中国经济发展的重大挫折。是否因为我们对资本市场的本质、特点、规律还缺乏深入的理解，制度建设不到位？

社会经济发展进入资本时代，经济发展发生了质的飞跃。其最主要也是最核心的标志是资本意志得到充分的体现，资本能量得到充分的释放，资本潜质得到充分的发掘，资本机制得到充分的发展。商品经济从产品市场到资本市场，价值的核心内涵发生了质的飞跃。企业上市以后，资产证券化，产品的财务价格演变为资产价格，这是一次不平凡的转变。按照古典经济学家的观点，市场价格是由供求曲线决定的；市场走势影响着市场的参与者。当资产证券化以后，资本市场的供需双方对象都极大地扩大了，资产的价格通过股市得到重新的评估，吸引着投资者。股票成了资金融通的场所，也是财富再分配的场所，宏观调控的场所。资金活动走国际化，不仅资金融通的范围扩大了，竞争也更加激烈，风险也增加了，资本的供需、甚至风险都国际化了。同一类型的股票，由于股票的活力差异、资金供求状况的不同，加上市场预期的影响，资产价格瞬息万变。资产的价格波动是通过市盈率反映出来的，变化汹涌澎湃，市盈率的差别不是几倍，甚至是几十、上百倍，从而促进了资本的流动，推动了技术进步，但是投机因素增加，风险也大大增加了！直接融资比重增加，间接融资比重下降，市场在资金分配中的作用空前增加，市场活了，但是把握市场更难了。资本市场的出现与发展，需要人民的参与，同时也给人民提供了一个分享产业利润的机会。社会经济发展、股市与人民、人与人的关系也出现了崭新的变化。表面看，资本时代是资产变资本、技术变资本、资金变资本、资信变资本，经济活动简化为资本运动，简单了！实际上，是大大的复杂化了。我们不仅要处理好国内各方面的关系，还要处理好中国与各国之间的政治、经济关系问题。现在在全球范围内，各种类型的金融家或者私人金融组织已经积累了足以摧毁任何一个经济体的资金。私人资本往往与政治力量结合在一起，一直是经济金球化的推动者，也可能制造出巨大的麻烦。他们甚至几家或多家联手，一回儿操纵石油，一回儿操纵粮食，不乏恶意炒作者。他们呼风唤雨，弄得世界石油、粮食价连续飙升；通货膨胀、金融危机徘徊在世界上空。东南亚金融危机的痛苦还未淡出，这次又让我们领略了国际高油价危机。西方很欣赏自由市场制度，这次高油价危机就在西方点燃在油价高速增长的历史中。我们从中发现石油金融市虚拟交易量要比实货交易量大出许多倍。油价涨到目前的水平，主流推动力是金融套利，是国际热钱和游资投资人的推动，而不是石油供需失衡。在6月3日举行的美国国会下属的能源操纵行为调查小组听证会上，索罗斯在提交了书面证词中也坦诚作证：油价上涨是由于最大产油国产量下降和中东需求增长等基本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商品指数基金交易扩大合约价格波动，助长石油市场泡沫的产生。国际性油价危机提醒我们：时代变了，自由市场的梦幻正在破灭，投机过度随时可发生。在经济全球化的年代，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定价就会出来异常，在近一个时期的中国股市中，我们也常见到它们的刀光剑影。中石油的风波、中国平安再融资风暴，就是那家老外的外投公司导演的。这证明我们得心应手的行政手段有局限性，如果我们不能从思想上、体制上、制度上加快股市的基本建设，中国的股市有可能沦为一个完全炒作的资本市场，其作为投资市场的基本功能就会全盘丧失，群众欲哭无眼泪。为此，迫切需要：（一）强化自主意识，确立“中国股市，中国当家”的思想；（二）从体制上，制度上加强防范，严厉打击内幕交易、对上市公司再融资的“圈钱”行为进行严格控制，未解禁的大小非，全部划给社保基金；（三）设立用于调节股市的稳定基金，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要手软；（四）健全股金分红制度。一句话，我们要在完善基本制度建设同时，落实“以人为本”的治国理念。“以人为本”就是以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为本，不能让多数股民都亏本。 在企业的财务价格演变为资产价格后，基础价值是前者，而不是后者；有中小投资者基本利益，才有资本市场存在前提条件，是发挥资本市场基本功能的源泉。社会主义的资本市场的基本功能，应该既是企业的融资场所，也应该是群众分享产业利润的机会，而不应该沦为少数人发财的温床；是追求共同富裕，而不是专门为少数人暴富提供机会。现在中国股市有三个突出问题：一是制度不完善，股市成了少数人、外国大老板的发财致富的园地，普通股民伤心的地方；二，股市主体结构不合理，中小企业上市偏少，中国的融资制度还是以间接金融为主，给行政干预提供了方便，与市场经济的要求相差甚远；三，股市分红制度残缺，股市震荡过大，普通股民损失严重，不符合社会主义的宗旨。在这三项中，核心问题是多数企业、多数股民的利益问题，都牵涉到中国股市以谁为本的问题。就拿股份分红来说，2007年能持续分红公司仅占十分之一，明显侵犯了股民的合法权益。同时由于分红少，即使进入股市的资金也不是为了获取分红，而仅仅是为了赚取差价。正是基于这个目的，导致投资者不愿意长线投资，而是习惯于追涨杀跌，造成股价剧烈波动。分红制度没有执行好，关键在思想。中石油在美上市仅融资29亿美元，可上市以来海外分红累计却高达119亿美元，其中仅2005年，中石油就向纽约等股民散掉600多亿元人民币。在国内许多上市公司为什么忘了给股民分红？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实行负利率，当股市从冷转热，群众把储蓄取出来投到股市，希望能分享产业利润，现在被套牢了，损失惨重。以机构为主导的股市，其基本群众还是中小投资者，因此能否实现让群众分享到产业利润，应该摆在第一位。我们强调加强股市的基本建设，就是要加强以上三项建设，也要强化分红制度。分红是股市的物质基础，分红是上市企业的责任。2007年，我国经济高速发展，企业利润收入丰硕，但股金分红只有十分之一，这是怪现象。我们的储蓄，长期实行负利率，参加股市，92%的股民被套车，大亏本，权重股在股市融资贪得无厌，小企业靠借高利过日子，等等，从中可见管理层对群众利益是考虑得少了一点。所以现在要完善制度、规范股市管理，就是要细化上市公司的行为规范，大股的投资规范。还有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加强上市企业分红管理；分红管理要制度化。分红稳定了，股东的心也定下来；只要股东稳定下来，股市波动也会少了！

美国次贷危机发生后，美国股市跌幅达10%，世界一片哗然，我们股市跌了60%，管理层对救不救股市还在争论。美国有次贷危机、经济衰退，股市波动；我们2007年是中国经济第五个两位数高速增长年、经济规模世界排名老三，股市规模怎么一点规模，波动还怎么厉害；我们流动性充足，群众储蓄率高，社会安定；人民币又看好；中国正处在向资本市场转变大好时期，我们的股市怎么会落到这种局面？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不只是一个如何救市问题，首先要对中国资本市场该不该、要不要有一个大发展以及如何发展问题有一个共识问题。

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面对热钱疯狂涌入、流动性过剩、股市大起大落，通货膨胀节节攀升，这都说明我们无论是思想、体制、制度都有较大缺陷，多方面的不适应，工作忙于应付，结果还不理想。我们要从思想、体制、制度创新入手，建立起新的战略和政策，完善制度、措施，关键是：①把主动权夺回来，不能让热钱、大款牵着股市的鼻子走；②把保护中小投资者利益问题解决好，把为中小投资当家的问题解决了，中国股市才有希望。（2008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