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岁月 (农民工的小说)


蹉跎岁月

作者:赤水河王万兵

赤水河边的童年岁月,如今记忆犹新,如我记忆中的红苕粉一样珍贵……

那是七十年代末,我还是一个儿童,我们家很穷,人又多,1976年前,土地未下放,红苕粉与红苕片就成了粮食的主粮。有一次,贵州大天干(大干旱),几乎没有收成,当地政府向国家求救,国家怕象1959年那样自然灾害一样大批饿死人,国家就发放救济粮给贵州人民吃,但第二年必须还上,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借到的是红苕片或红苕片渣,那装红苕片的麻袋上写着:“贵州人民大懒汉,借国家的红苕片抗饥慌”。那时我还没有上学,我幺叔后来告诉我的,他是在公社仓库的麻袋上看见的字,那分到红苕片,我家把它磨成粉做成窝窝头粑,蒸来吃,看见来油浸浸的,怪诱人的,可是吃起来发霉和变质的窝窝头,怪辣口,可为了不被饿死,我们还是努力咽下去,记忆之中的红苕片有特殊的味道。

1978年,土地下放后,我家里有了自留地、责任地,家里除了两个妹妹是计划生育超生之外,都有土地,即有8口人,6人有了土地,我父亲的脸有了笑容,大约在1985年左右,我哥的比赛作文获得全国一等奖,题目为《笑》,它为我父亲迎来了几声开心大笑,说我哥有出息,其实那时的获奖奖品只是一张奖状和几个漂亮的笔记本,可他获奖的文中几句话我还记得:“如今土地改革开放了,有了粮食吃,就不用吃了红苕作饭吃了,红苕是猪吃的,我们一家人边吃饭边笑了起来,我弟弟说:没有红苕吃饭那吃什么,我爸说屁,我弟弟说吃屁能吃饱吗?这一下逗笑了大家”。我几个哥哥也听见过这篇获奖文章,并且让全校师生一千多人站在操场上听校长分享这篇获奖作文……

再后来,我就上学了,红苕成了我的“好伙伴”。上学路上肚子饿了,我就把它放在书包里拿出来充饥,有时来不及吃早饭,就拿它在路上当早饭。放学路上,肚子饿得太难受。我们就在别人的土里偷红苕吃。我哥的同班同学,在官渡读书回家,在路边偷别人的红苕吃,差一点被别人打死,只是他说了一句明年我就不偷吃你的红苕了,第二年他考上了西南政法学院,后来做了官,再后来据说打他的那个人被人冤枉杀人,也被枪毙离开,如今想起来,那是他家中的红苕惹的祸啊!

我们家里有了红苕,并且比别人家的都多,那是我 爸很有头脑,稻谷还未收上来,我父亲就把田里的水放干,收了稻谷就种上红苕藤,土里的油菜未收上来,就在它行距里种上黄豆和苞谷。在苞谷挂上果时,我父亲就把红苕藤种在它们脚下,成了迟红苕和迟苞谷,可别人家不这样做,如此一来,我家的劳动量比别人家的多,可我家的收成也别家的多很多,家中的红苕堆成山,就把它深加工成红苕粉,就是把它把碾碎,用碾子碾成浆,然后用纱布过滤,然后沉淀成粉,做成一个球状,用布包起来,放在草木灰堆里,吸干水分,最后放在斗筐里让太阳暴晒。等家里来了客人,才把它做成可口的菜,比如把红苕粉做成汤,放在锅里烙成块状,煎腊肉时放在锅里炒,再放些蒜叶炒,那种年代,是我们家款待贵客的礼物,一般我们小孩不能上桌,只有父亲或兄长才有陪客的份才能享受,所以我们如今却都有红苕粉情结,另一种红苕的“精”加工是把红苕熬成糖,这种方式得耗掉我们好多“财力”,就是要准备够多的柴,那我们就得上很远的大山,把柴扛回家,一般一天只有一个来回,需花我们一家人一个周的付出,同时还得准备生麦芽,把柴备齐了,就把红苕洗干净,用铁锅煮熟红苕,我们家第一次熬麻糖,是一个姓疗的糖师傅,我们家的都称他为疗糖匠,他来我家熬糖,没有收我们家工钱,他收了我家四哥为他干儿子作为“工钱”,我们都羡慕我四哥这样的干爹而高兴。他来到我们家,按我们家先前准备工作进行,他把麦芽砸成浆,放在红苕过滤的水里一同煎熬,从早上一直煎到晚上十二点,这可急坏了我们小孩,但他讲了好多关于熬麻糖的故事,想让我们别着急,他说人穷了,志气就短了。他讲他为别人熬麻糖遇上一件事,那是他被别人请去熬麻糖,那一家人刚结婚,他们有钱有粮,当他们熬糖到半夜十二点钟,强盗在墙外挖他们家中的土墙,他们让他们挖,他们同时恨透了强盗,就准备收拾他——强盗,要么用水壶装上煎熬开的麻糖水,在墙角放了板凳,当强盗挖的洞够伸头进屋时,那家主人就把板凳卡住那人的头,猛用东西敲了几下,然后用水壶装的麻糖水淋那个人的头,想让他记住做强盗的后果,没想那个人嘴里痛苦地喊道:“我是你父亲,你的老丈人,”那家主人恨透了强盗,不听那个的求救声,他说他还占我欺头(占便宜),我让你死!可那个强盗、奋力反抗,挣脱逃走了,第二天早上,疗糖匠还没有离开那家主人,就听到他家的主人的小姨妹来告丧,说她父亲上吊自杀了,说自杀前,他身上和头上有很多麻糖水,并且头上的头发光了。这时他家主人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但他们也不敢说出去,那是他们亲手杀了他老丈人,他老婆的父亲,那个年代杀了人会被坐牢或枪毙的,谁杀死的人,若那糖匠不告诉我们,那就是一个谜。为此,糖匠不让我们靠近灶头,因为那糖水的温度上百度,很容易烫伤别人,他就用碗装给我们小孩吃,我们家小孩加上我幺叔家的小孩,一共有89个,我们轮流守候糖匠,同时怕他偷吃……

糖匠怕糖水伤着小孩,就叫我四哥带队,去竹林捡笋壳,来作燃料,同时也可以把笋壳作为装麻糖的工具,我们小孩累了一天,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第二天一早,疗糖匠就给我们吃糖水汤圆,还为我们准备了笋壳装的麻糖,带到学校吃,那一天上午我都没有上好课,因为想着家里的麻糖和熬麻糖的那个人。回到家,他们正在加工麻糖,用扁担扯麻糖,扯得好长好长,金黄色的麻糖,甚是好看,做好的就放在瓷缸里,留下小部分,放在砂锅里,可是冷下来,怎么搞都得不了吃,只有临近春节,我父母才阴米糖热化了,才有机会吃。

那个糖匠让我们好好读书,暑假接我们去他家玩,但他还是很守信用,他母亲满拾(生日),他接我四哥和我去他家,他背着我,手牵着四哥,走很远才到他家,在那时,去他家是我去最远的地方,在路上我问过多次,是不是要到了,他说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可我翻过几座山,还没到,在我有些失望他骗我时,走进一个大院,然后进了一道门,我以为要穿过院还要走,他这才说这是他们家。我在他家玩了一个周,去稻谷田边看黄鳝洞,去摘他家的柿子,那时柿子还未成熟,可我偏要摘,他把我们哥弟二人送回了家。后来我再也没去过他家,凭儿童的记忆,我也找不到他家……

那个疗糖匠很喜欢我们小孩,但有时与我四哥闹矛盾时,就叫他去他疗糖匠干爹那里去做他儿子,说他是被抱出去(过房的),可是糖匠来我家作客,我妈告诉疗糖匠关于我与我四哥闹矛盾所吵嘴所说的话,那个糖匠说,那两个儿子我都要(包括我在内)我那时很高兴,其实他是骗我的……

后来我上了省城高中,那些记忆就淡忘了,也不愿向别人提起,在同学面前,别人叫我为农民,大大地伤了我的自尊心;特别是那次班会课上,班主任老师谈及开晚会之事,因为我们班是农村学生聚在一起,英语成绩不好而分在一起的,本身我们就因受不平等的教育资源而不平,可那个城里学生当作全班同学大声说:“都是一群死农民,既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只会吃东西,开晚会有什么意思,因他的反对和其他同学对他的反感而放弃了开晚会,班主任为我们农村学生在课堂上受侮辱而买了一些东西在我们宿舍聚会,这些东西里有我喜欢的红苕糖和红苕干,伤害我们的他同老师一同来向我们赔礼道歉,因为那些东西是他出钱买的,后来,他做了好多好事,包括他去养老院扫地,去四渡赤水烈士陵园扫墓,老师病倒课堂上,他背老师去市医院,其实那个老师是装病,她老公是医院的,后来开了病休,去新疆推销习酒,(如今被茅台集团收购),她的病为习酒高薪而病,我们差不多差一个月的语文老师,后来我们认为那个伤害我们的同学她,与语文老师合伙骗我们呢!那个同学她,那个同学她身体很好,波也很大,穿得也很前卫和性感,当时我们暗中叫她帅大B,她父亲是电影院的领导。其实她当时很想跟我们做朋友,可我们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就不想跟她做朋友,后来听说他爸爸单位解散了,她爸爸做不成领导了,后来她爸爸下岗自杀了。而认为这件事,与她女儿伤害我们有关,其实有何关系呢。那是我自卑心在作怪,后来在同学聚会上,有同学告诉我,那次宿舍聚会,其实是那个她帅大B并不喜欢红苕糖和红苕干,她专为我买的,那时才明白她的用意,我真的错怪了她,还有她的红苕糖和红苕干。

红苕糖、红苕干、红苕粉、红苕片,以及那位疗糖匠,时隔36年,有的人和事都不存在啦,可我依然记忆如昨,还要高中同学帅大B,她还忆起曾发生的不愉快之事吗,我离开赤水也有18年啦。每当我在他乡的超市看见红苕粉(红薯粉)我就忆起往昔的红薯事件,我只是看看不买,睹物思人,不为其它。

2008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