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丑陋的”柏杨,他终于死了!


429日中午,我正在午休。中午连吃饭就一个小时,下午还要准备出席上海市质量协会的“六西格玛企业流程重组及持续改进研究与应用”的经验交流会,不能不为发言酝酿点情绪和精神。

偏偏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心中有些窝火,也没看来电显示,摁下接听钮,很不客气地吼了一声:

睡觉呢,中午也赶着投胎吗?!

电话哪头沉默了半晌,很悲愤的声音穿入耳膜:

柏杨死了!

柏杨死了?太好了!我们可以不再丑陋啦!这个可恶的老头,让我们在丑陋中几乎郁闷而屈辱地活了将近30年!

太兴奋了!我睡意全无。柏杨,这个“丑陋的中国人”,他终于死了!

 

下午,我的发言效果出奇地好,我在台上讲授的全部是接近真理的“成功经验”,虽然有些难以拭去的“水痕”,也有着几处或明或暗的破绽和漏洞,但台下全体听众在我的演讲结束后,都热烈地鼓掌了,主持人说“感谢张老师专业而客观的精彩讲述”。我第一次坦然而傲然地面对台下的大众和镁光灯,第一次觉得其他嘉宾的演讲也是“专业而客观”的,第一次没有心虚和脸上发烧的感觉。我得感谢柏杨,他终于死了!

晚宴时,x航空公司一位处长,美丽典雅的李女士邀我同桌,我欣然且受宠若惊地坐下了。同桌的都是非常体面而风度的“精英”,大家客气而礼貌地互相劝菜、劝酒,很温柔地说话,很恰如其分地互相赞美,很绅士淑女地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着,很小声地咀嚼和喝汤,很小口地抿着红酒。虽然大家餐盘中的食物残渣横七竖八,不少还枝桠斜出着在洁白的桌布上留下多处油渍,但谁的头发都没有半点头屑,谁的皮鞋都光可见人,谁的脸庞都光洁无比,谁的衣服都一尘不染……以至于我也很快融入气氛,隐隐地觉得自己也是“精英”中的一员了。李女士有两个优雅的酒窝,我甚至闻到她白皙而清晰的“V乳沟处传播出来的香奈尔5号香水的炫耀和诱惑。心中不由得非常感激柏杨,他终于死了!

李女士在谈起东航的返航事件,齿若编贝,肤如凝脂,温声软语,音如天籁。我有些心慌,我知道,若是我还依然做着财经记者,这是个非常难得和罕见的机会;我也知道,此时的x航,实际上也在闹着飞行员辞职,只不过和东航比,是五十步和百步罢了。但我那天决定要做一个受欢迎的“精英”了,所以我站起来,给李女士再浅浅地斟了一次酒,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肯定地说到:东航哪能和x航比!顺带着还“绅士”地轻声提示了一句:美女,多吃点菜,少喝点。

“精英”们轰然叫好,有人提议“为x航干一杯!”我又站了起来,说:“不,先为美丽的李处干一杯!”

“精英”们纷纷颔首,当时的自己肯定是“声如奶酪,面若桃花”的,因为碰杯落座后,李处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说了句:张先生,您真体贴,真会疼人,真会说话。

我有些羞赧地轻声应了一声“李处说笑了”,只觉得下腹一股热流“腾”地就要窜将上来,赶忙将座椅往前靠了靠,举起筷子边说“各位大师,多吃点菜”边又将一块羊腿骨夹到自己盘中,顺势将身体也往前移了移:今天的羊肉的确不错,就是汤汁多了点。心底不免又狠狠地骂了句:柏杨,他终于死了!

一旁的服务员显然是新来或刚入道的“雏儿”,闻听此话,很热情很真诚,一脸无辜地小步趋前道:先生,没有啊,我们是百年老店,这羊肉的特点就是香脆爽口,肥而不腻,出锅后都做了去汁处理的,不会掉汤汁的。

我有些尴尬和恼怒,旁边美丽的李处柳眉一瞪:哪来的野丫头!敢这样和张先生说话?!去,把你们经理叫来!

我觉得脸上更加挂不住,忙打岔道:算了,许是刚来的服务生,不懂规矩。

美女依然不依不饶:对这种没文化的乡巴佬,不能心软,就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规矩”!

我闭嘴了,心底又骂柏杨一句:幸好终于死了,老子也是乡巴佬呢!

 

晚宴结束,同桌的“专家”们纷纷怂恿我送送可人的美女,我当然乐得接下这美差。李处似乎喝多了点,脚步有些虚浮,我只得右手搀着她极纤细极柔软的腰,美女终于支撑不住,美丽的身躯半倒在我怀里,脑袋歪在我肩膀上,耳畔一时吹气如兰。我有些心猿意马,只得在心中再次狠狠地骂道:柏杨,他终于死了!

怀中的美女问我:马上放五.一长假了,张先生一个人在上海,怎么安排假期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女友会从广州过来陪我。

 

李处很坚强很坚决地立马站直了身子,脸上有明显的不快,快步向前拉开了奔驰后车门,对司机高声道:走另一条道回去,别再像上午一样碰到家乐福门前那些不知所谓的“爱国青年”了。

司机连连点头称“是”,脸上也满布着受惊后的忿忿不平。

 

我对着摇下车窗的美女殷勤道别:

李处,回家别忘了告诉老公一声,那个“丑陋的”柏杨,他终于死了!

晚风送过来一声低沉的咒骂:柏杨谁啊?哪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