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早报:“抵制奥运”考验中西关系


  “抵制奥运”考验中西关系

    抵制北京奥运会的活动从北京赢得奥运会主办权之日起就拉开了序幕。抵制活动在近一个月以来的奥运圣火全球传递过程中此起彼伏,而在奥运会期间预计将达到高潮。从国际关系角度看,“抵制奥运”是西方国家对中国崛起的一个本能反应。一方面,西方国家以它们的历史文化观和思维方式认定,一个后兴大国的崛起必然会挑战现存大国的地位,导致国际格局和世界秩序的急剧变动,甚至引发世界大战,因而对中国的崛起充满焦虑。尽管中国在前几年针对西方的“中国威胁论”提出了“和平崛起”的思想,但是很显然,中国未来究竟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不但对世界,而且对中国自己也还是个未知数,中国现在还存在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另一方面,由于中国与西方国家有着不同的政治和社会制度,随着中国的崛起,与西方模式迥异的“中国模式”正在挑战西方自由民主价值体系的权威地位,这使得西方国家本能地对中国充满不安和排斥心理。于是,它们一方面有赖于同中国的合作,一方面又不得不寻找种种机会遏制中国的崛起,或者至少使中国按照不损害它们利益的方式崛起。

  对于西方国家来说,北京奥运会是个不容错失的机会。以往,当“远离西方文明”的地区发生人道灾难时,西方国家往往是国际舆论指责的对象,它们则互相推卸责任,例如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卢旺达种族屠杀和印尼排华惨案发生时都是如此。如今,在达尔富尔问题上,掌握国际话语权的西方国家设法将其与北京奥运会挂钩,成功地把中国也拉下了水。它们将中国描述成达尔富尔屠杀的帮凶,让中国跟着一起挨骂,以淡化自己的责任,转移国际视线。这反映出了西方国家遏制中国的一个策略,即使没有北京奥运会的举办,它们也会通过其他途径达到这一目的。很多中国民众认为中国没有理由为别国的人权问题埋单,这也许是没有错的,但是应该看到,随着中国实力的增强,中国的资本走向世界,中国的利益向全球延伸,中国必将肩负起越来越多的国际责任,这既来自于西方国家的软硬兼施,也来自于国际社会的信任和期待。人们本能地认为大国强国应该比小国弱国承担更大的责任,尽管有时的实际情况是没有任何国家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可以预见,中国将面临越来越多的现在在它看来似乎是莫名其妙的指责和非难,这是崛起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对此中国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中国领导人需要有足够的政治及外交智慧经受种种考验,既能保持和西方国家的正常关系,又能在国际舆论中争取主动地位,在国际社会中树立正面形象。

  阻挠和干扰火炬传递是“抵制奥运”的重要一环,也是对中国的一大考验。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没有藏独分子,也会有其它西方团体和人权组织对火炬传递进行破坏,西方国家会抓住种种机会让中国难堪。而奥运会期间这些团体组织的抵制和抗议活动将更为集中,中国应做好心理准备。希望这次奥运会不仅能如中国所愿展现其近几十年来取得的成就,而且能使中国人变得更加理智、成熟和开放。人们认识到中国不会惧怕抵制,但是因为抵制和抗议伤害其自尊而产生消极的民族情绪,走向自闭,对整个西方产生抵触心理,则是人们不愿看到的。

  另外我们注意到,西方媒体在“抵制奥运”中起到了不可小视的作用。当今的西方媒体有两个显著的特点。首先,从报道内容看,偏重负面新闻。以美国为例,高官丑闻、警察暴力、恶性枪击案、美军虐囚等都是媒体报道的焦点。这些报道常常使美国政府狼狈不堪,使美国在国际社会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其实无论是西方国家的媒体还是民众对政府都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例如从911事件发生至今,美国国内始终有人怀疑这场恐怖袭击是美国政府一手策划的阴谋,尽管美国政府对此始终矢口否认。西方国家对政府的普遍不信任已经成为一种思维定势,甚至达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为了监督政府而质疑政府已经逐渐演变成为了质疑政府而质疑政府,“新闻自由”已经出现了异化。其次,从报道方式看,西方媒体注重新闻的时效性,这一特点在报道突发性事件时显得尤为突出,这也是激烈竞争造成的结果。追求实效性本无可厚非,但报道的准确性也常常因此而大打折扣。例如2003年北美发生历史上最大的停电事故之后,CNN进行了大规模的现场直播报道。然而对一些观众关心的问题,CNN提供的答案并不明确。关于停电的原因,CNN当天提供的就有好几种,然后又相继被否定。很多人都对这些海量信息感到困惑。又如2007年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校园发生枪击案之后不久,芝加哥太阳时报便根据匿名消息源抢先报道凶手可能是一名中国留学生,其他一些媒体也纷纷跟进报道,第二天则证实凶手为一名持美国绿卡的韩国裔学生。中国外交部随后表示,“美国个别媒体在事实未经查明之前发表不负责任的报道,违反了新闻职业道德,是十分错误的做法”。新闻的“时效性”与“准确性”无疑是一对矛盾,严格说来,绝对的“准确性”是不存在的,很多结论在当时看来是确信无疑的,几十年之后也许会发现整个事件其实是场骗局,历史上这种情况数不胜数。西方媒体认为根据当前掌握的全部信息,综合得出的结论就具备了“准确性”,是可以报道的,之后会再根据新得到的信息随时更新结论,甚至推翻之前的结论,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然而很明显并非所有人都认同这种观点。

  上述西方媒体的两个特点,加上西方记者意识形态上的偏见,以及一些记者习惯于做搬字过纸式的“懒新闻”,造成一些西方媒体对西藏骚乱的失实报道,以及在火炬传递过程中热衷于报道抵制者和抗议者,这不但惹恼了中国政府和民众,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与西方国家之间的关系。然而,由于西方媒体这种报道传统根深蒂固,难以改变,因此可以预见,中国在奥运会期间对媒体的开放会使其比以往更易受到西方媒体的攻击和“抹黑”,使中国悉心维护的脆弱的国家形象受到挑战,这是开放要付出的代价,中国要理性对待。作为一个日益强大的国家,中国应当更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缺点和不足,甚至不忌讳暴露自己的问题。坦然面对各种挑战,既不畏惧恶意的攻击,又能容忍善意的批评。中国政府尤其应注意妥善处理同西方媒体之间的关系,把握好力度,即使对于类似CNN新闻评论员发表辱华言论这样的事件,也应坚持就事论事的原则,避免过于强硬,否则会事与愿违,将西方媒体塑造成“对抗政府和强权”的“英雄”,反而会损害自身形象,得不偿失。另外我们注意到,在近段时间西方媒体的连番进攻之下,中国媒体能做的只是被动应战,其羸弱无力充分地暴露出来,这也许会促使中国加快媒体的改革,重新定位媒体和政府的关系。在开放的环境下,信息自由流通是大势所趋。中国要让国际社会相信自己的声音,未必要采纳西方的媒体模式,但无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总之,通过奥运风波,中国最重要的是要认清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希望这是中国融入国际社会的新起点,也希望中国和西方国家在冲突中可以互相磨合而不是走向对抗。

  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