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组织理论各流派之间的比较


产业组织理论最早可追溯到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Adam Smith),他在《国富论》一书中提出了市场竞争机制理论和劳动分工理论。1890年,英国经济学家马歇尔(A.Marshall)在《经济学原理》一书中,创造性地将萨伊的生产三要素(劳动、资本和土地)扩展为生产四要素,即将“组织”也作为生产要素,从而在西方市场结构理论中,首次提出市场结构的概念。同时,他还涉及了规模经济问题,认为规模经济与竞争活力之间存在着内在的矛盾,被后人称为“马歇尔冲突”[1]。马歇尔开创了现代市场结构理论研究的先河。然而,由于受时代的限制,马歇尔始终用完全竞争理论来解释现实中的垄断现象,与现实经济的矛盾日益突出。1933年,英国经济学家乔安·罗宾逊的《不完全竞争经济学》一书出版,同年,美国经济学家张伯伦的《垄断竞争理论》出版,标志着垄断竞争和寡头垄断市场结构理论的形成,从而填补了完全竞争和完全垄断两极之间的空白,为市场结构学说奠定了理论基础。继张伯伦之后,另一位美国经济学家克拉克(J. M. Clark)在总结前人有关如何克服“马歇尔冲突”观点基础上,于1940年在其《论有效竞争的概念》一文中提出了“有效竞争”的观点,将规模经济与竞争活力两者有效地协调。作为市场结构重要的理论基础,有效竞争理论的提出为解决“马歇尔冲突”提供了可能性和现实途径,它一方面开拓了垄断条件下如何保证竞争的有效性的研究思路,另一方面也深刻启发了随后的过度竞争是否有必要及如何向有效竞争过渡命题的研究。但克拉克却未能论述实现有效竞争的客观条件和标准等问题。

西方产业组织理论在发展过程中共出现过三个主要的学派,哈佛学派Harvard School)、芝加哥学派Chicago School)和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交易费用理论影响下发展起来的新产业组织理论(new industrial organization)(Schmalensee1988Williamson1989;夏大慰,1999;植草益,2000)。

作为产业组织理论的核心内容的市场结构理论真正的确立则是以美国哈佛大学为中心形成的,其代表人物主要有梅森(Edwards S. Mason,1957)、贝恩(Joe S. Bain,1959)和席勒(FredericMScherer,1970),哈佛学派建立起了完整的市场结构理论的“结构—行为—绩效”(structure-conduct-performance,简称SCP)分析范式。这一理论核心主要围绕市场结构(market structure)、市场行为(market conduct)和市场绩效(market performance)以及这三者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展开,不同的市场结构决定着企业在追求利润最大化过程中所采取的不同的策略性市场行为,从而会影响到经济效率和技术进步等经济绩效。

但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SCP范式受到了经济界的批评,来自芝加哥大学的一些经济学家如施蒂格勒(Stigler)、戴姆塞茨(Demsetz)、布罗曾(Brozn)、威廉姆森(Willamson)等,在对哈佛学派理论的抨击中,提出了关于市场结构理论方面的基本思想和政策主张,形成了芝加哥学派的市场结构理论,该学派认为产业组织及其反托拉斯问题应该通过价格理论的延伸来研究,由于其在产业组织理论研究中注重的是效率,因而,被称之为“效率学派”。芝加哥学派区别于哈佛学派的理论核心在于:

1、在理论前提假设上,芝加哥学派摒弃了哈佛学派的利润最大化的前提,认为企业除了利润最大化外,还有其他目标选择,威廉姆森提出了企业的“相机抉择”前提,并指出,企业目标是管理者目标的派生物,而管理者的目标则是力求效用最大化;

2、在理论基础上,否定哈佛学派的垄断竞争的理论基础,强调以完全竞争理论为基础;

3、在研究内容上,芝加哥学派更注重对效率(绩效)因素的研究,更突出绩效对市场结构和行为的反作用,注重判断集中和定价是否能提高效率,而不单单只看是否最终会损害竞争;

4、在研究方法上,芝加哥学派指出了哈佛学派所采用的实证或经验分析方法中存在的缺陷,在完善这一方法的基础上,更强调了理论研究和规范分析方法的作用。

20世纪70年代以来以科斯(R.H.Coase)、诺斯(North)等人的交易费用理论为基础,从制度角度研究经济问题的“新制度产业经济学”,也被称为“后SCP流派”,在基本坚持SCP分析范式的前期下,对哈佛学派的市场结构理论进行了补充和修正,形成了以鲍莫尔(Baumol,1982)、索耶(Sawyer)、泰勒尔(Tirole)等人为代表的新产业组织学派的市场结构理论。该学派将交易费用引入市场结构理论,对交易费用经济学的理论体系、基本假说、研究方法和研究范围作了系统的阐述,彻底改变了只从技术角度考察企业和只从垄断竞争角度考察市场的传统观念,为企业行为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理论视角,对市场结构的深化起了直接的推动作用。如果说主流市场结构理论注重市场结构之间的关系的话,那么新制度经济学则将研究重点深入到企业内部,将SCP范式分析的中心从结构主义转向了行为主义和厂商主义,从企业(公司)内部产权结构和组织结构的变化来分析企业行为的变异及其对市场运作绩效的影响。新产业组织学派的市场结构理论研究对SCP范式的补充和完善主要体现在:突破了SCP范式原有的单向和静态的分析框,构筑起双向和动态的分析框架;在注重市场结构及其因素的同时,强调对市场行为因素及其作用的系统研究;将70年代以来微观经济学领域中的最新研究成果,尤其是将博弈论引入SCP范式中,使SCP范式在其研究工具和研究内容上取得实质性突破。这一学派又被称为“后期结构主义”学派或“厂商主义”学派。

此外,新奥地利学派是20世纪70年代后哈佛、芝加哥学派以外又一个颇具影响力的产业组织理论学派,其理论是建立在门格尔(Carl Menger)、庞巴维克(Eugen Von Bohnbawark)开创的奥地利经济学派的传统思想和方法之上的。新奥地利学派注重个体行为的逻辑分析,从主观主义的立场出发,把经济学看作是不同于自然科学的“人类行为科学”的一个领域,新奥产业组织理论的基础是奈特式的不确定性概念,新奥学派从不完全信息出发,把竞争性的市场过程理解为分散的知识、信息的发现和利用过程,企业家在不均衡市场动态调整中起着维护均衡的作用,良好的经济绩效只有通过企业家不断的试错过程,通过学习和发现知识来实现。政府的知识和信息是不完全的,新奥地利学派对传统的哈佛学派的反垄断政策基本持批判态度,反对政府千预,政府的干预反而会扭曲市场自然调整的过程,最终损害经济绩效。

1.1 产业组织理论各流派之间的比较

流派

理论基础

方法论

研究重点

主要观点

政策主张

哈佛学派

信息完全、垄断竞争理论

实证研究、价格短期均衡分析

市场结构

结构主义

政府应对市场结构进行干预,分拆大规模垄断企业

芝加哥学派

信息完全、经济自由主义、可竞争市场理论

新古典主义的价格长期均衡分析

市场绩效

绩效主义、政府管制俘虏理论

政府应放松管制,管制的重点在于协调大企业的水平价格行为

奥地利学派

信息不完全

过程分析方法

创新和竞争的过程

创新精神、企业家精神

反对政府干预经济,对企业的行为放任自由

新产业组织理论

信息不完全、激励机制理论

博弈论和信息经济学

策略性行为

厂商行为主义

针对大企业策略性行为的反垄断政策和激励性政府管制

 

资料来源:李丹、吴祖宏,“产业组织理论渊源、主要流派及新发展”,《河北经贸大学学报》2005年5月。


总的说来,就方法论和研究重点而言,大致可以将产业组织理论划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以静态分析为基础的哈佛学派和芝加哥学派,称之为传统市场结构理论,另一个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用博弈论和信息经济学武装起来的,以研究寡头策略性行为为重点的新市场结构理论。尽管新产业组织理论尚未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但是随着世界各国信息革命的开展,新产业组织理论日益成为产业组织理论研究的主流。(刘新英)



[1] 按照马歇尔的观点,总产量的增加会增大企业的规模,并增加企业的内、外部经济,从而取得规模经济利益。同时,马歇尔也认识到,企业在追求规模经济的过程中会出现垄断,而垄断又会阻碍价格机制的作用,从而扼杀自由竞争这一经济运动的原动力。这样,在马歇尔看来,规模经济与竞争活力就成了一对难解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