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史纸赋


 文明,何其伟哉!四大发明,幸甚至哉!造纸术,传承文明骋乾坤;蔡氏出,叱咤神州惠世界;连史纸,造纸园中添其辉。初产福建,盛于铅山,因连氏兄弟得其名。“铅山土物,纸为第一”①,流传一千二百年,独领风骚六百年。 “妍妙辉光,皆世称也”②,追蔡侯纸之盛名,享“千年寿纸”之美誉,赣省历史名产,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连史纸孕郁郁乡风,“制纸术”闪奕奕光华。嫩竹为料,碱法蒸煮,漂白制浆,手工竹帘抄造,七十二道工艺,精湛神奇,望而生慕。 “种竹关生计,连山带笋香,谁知文字贵,先赖纸工良。”③铅山之域,武夷腹地,竹林万顷,水汩清驰,产纸之材丰,民生之所依。西太桨篁④,方圆百里,村村寨寨、家家户户、男女老幼,皆为良匠。民十之有四,事与连史;家千之过半,设有纸槽。百行之首,纸坊为先;纸之产量,国之八成。明清时期,各地纸商,纷至沓来,铅山因之名满天下,河口因之生意兴隆,谓“买不尽的汉口,装不完的河口”。九弄十三街,纸庄店号,逾过百家;年售银五十万两,铅山唯纸利天下。连史纸业,奠手工业文明之基,成翦伯赞史书之例。连史纸业、松江棉纺、苏杭丝织、芜湖桨染、景镇制瓷,并称“江南五大手工业中心”。鸦片战争,机制纸涌入中国,宣纸又改良工艺,连史纸市场渐失,一时黯然矣!至民国初期,仍年销超二十万件。抗日战争,第三战区力办纸坊,纸商涌至铅山,连史纸业再度繁荣。

      连史纸质地,冠百纸之首。何也?产纸之地,禀天地之祥和,迎日月之淳光,滋森林之云华,拥工艺之精湛。纸白如玉,厚薄均匀,永不变色,防虫耐热,着墨鲜明,吸水易干。其品质,“逍遥竹素,寄情元毫”⑤。书之则笔走龙蛇,字如玑珠,眼不易倦;画之则风光霁月,着墨即晕,入纸三分。珍藏家中,高挂厅堂,馈师赠友,显连史纸之宝贵。明清两代,书画名家文人骚客,以得御赐铅山连史纸为荣;大明以降,鸿篇巨著名贵典籍,非铅山正品连史纸不能用。明代《十七史》,《四库全书珍本初集》,清宫陈设用书,“苏连纪”纸折扇,皆用连史纸矣。直至上世纪八十年代,铅山连史纸仍是北京荣宝斋、上海朵云轩等指定专用品,并远销日本、韩国、东南亚。连史纸夺目之光,可见一斑。

      呜呼!铅山连史纸,潮起潮落,阅尽沧桑;曾几何时,纸之奇葩。其质,凸纸业之精华,聚佳材而无瑕;其市,跨五湖四海,驰神州而名扬天下,何其显赫!然物无千年好,花无百日红。连史之纸,久居深山,坐井观天,改良滞后,濒临失传。夫今日,谙七十二道工艺者,惟三人尔。真可谓:曲高而和寡,高处不胜寒。连史兴,源创新工艺,提升品质;连史衰,皆故步自封,数百年一贯制,弃新而守旧。盖生灵万物之所存者,惟弃旧而图新。纸业者,亦如斯。

      滔滔信江,曾铸连史神韵;巍巍武夷,曾耀智慧光芒。嗟呼!

      遍览中外,连史一纸,乃“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墟”⑥。质地虽良,犹过宣纸,且获人喜,惜工艺复杂,利薄维艰,从巅峰至低谷,几近失传。观乎宣纸,本在其下,却重吐故纳新,由繁至简,降低成本,故领风骚。可见革故之重要,创新之必要。吾愿铅山连史纸,乘改革之东风,借创新之大势,在保护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喜的是,政府开明,宣传造势,济研扶产;设立连史纸博物馆,组建连史纸研究会,系列鼎新之举,助推连史复兴。千年连史,千古文明,集思广益,聚资聚智,必将雄风重振,青春再生。

      注:
      ①:引自《铅书》。
      ②:引自明代高濂《遵生八笺》。
      ③:引自清代诗人郑克明的诗。
      ④:西太桨篁:指西坑、太源、桨源、篁碧乡。
      ⑤:引自晋葛洪的《抱朴子》。
      ⑥:引自王勃《滕王阁序》,喻宝藏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