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你不能这样堕落!”
曾几何时,在一般人的眼里,大学被视为“象牙塔”,清高圣洁。大学老师学深、德高、身正,使人尊敬;大学生,天之骄子,朝气蓬勃,奋发有为,叫人欣羡。总之,一跟大学沾上边,总有那么一点超凡脱俗的味道。然而,世事多变,谁能想到,近些年来大学竟然与丑闻相连。丑闻纠缠,将“象牙塔”腐蚀地班班驳驳,荣光不再。丑闻所暴露的人、事之低俗、丑陋、荒唐,每每令人痛心疾首、抚膺慨叹。举其要者,有这样几类:
一是招生丑闻。尽管人们对高校招生中的“潜规则”早有所耳闻,但大多是“雾里看花”,不明就里。2004年8月央视《焦点访谈》报道了“北航招生”事件,招生中的种种龌龊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在当年的高考录取工作中,一名广西的考生家长李先生反映,他的孩子不久前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录取,但附加条件就是必须交10万元,否则领不到录取通知书。李先生拒绝后,发现该考生真的被退档了。李家四处托人的过程中,认识了自称是北航教师的高峰,又通过高峰认识了自称是北航赴南宁招生联络员庞宏冰。李先生被迫口头同意交10万元让孩子上学。孩子被录取后,自称来自北航天宏公司的刘天平要求把10万元以工程款的名义打入天宏公司,该公司的负责人是庞宏冰。收了钱正准备存入天宏公司账户的刘天平被警方抓获,庞宏冰也被警方传唤。事件发生后,教育部三令五申严禁此类事件再度发生。但就在“北航招生”黑幕被揭后不久,8月19日的《华商报》又报道了西安科技大学要求考生以两万元换取录取通知书的事件,“不拿钱,通知书休想拿到手”;8月22日的《中国青年报》披露了西安财经学院的招生丑闻,“过线也得交3万,收据发票都不给”;9月初,兰州理工大学违轨招生事件,引起人们关注。甘肃省教育厅会同省监察厅、省纠风办派出督察组,对该事件进行调查处理。督察组经调查认为,兰州理工大学在教育部三令五申严格制止违规招生收费之后,仍出现向考生提出收取规定之外的费用的行为是严重错误的,在社会上造成不良影响。相关责任人得到了严肃处理。从一系列的招生丑闻中,很多人从中知道了一个“真理”:即使考生们都发挥出了100%的实力,能够考得进入大学门槛的分数,能否圆梦也需打上一个重重的问号,因为考卷外还有一些不可预知的因素在左右着考生的命运。真真难煞贫寒家庭及子弟!
上面说的只是高考招生中的问题。在硕士、博士的招生中也有诸多问题如权力寻租、人情关系、暗箱操作等为人诟病。同样是在2004年,“甘德怀事件”使这些问题凸现出来。河海大学青年讲师甘德怀,当年报考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朱苏力教授的博士,笔试成绩第一名,而且是惟一有资格进入复试的考生,但在复试中被淘汰,而笔试的第二名和第三名虽然成绩没有达到复试线,却进入了复试而且最后被录取。7月10日,甘在网上披露这一经历,掀起轩然大波,众多网友纷纷质疑中国博士招考制度的“公正”,并把批评的矛头直指博导的招生权力和腐败。2005年06月20日的《京华时报》报道了对北交大考研泄题丑闻的调查。6月10日上午,考研女生阿芳到海淀区检察院渎职检查处递交材料,举报北京交大教授欧阳林泄露2005年考研试题。阿芳称,她还没有向公安机关举报欧阳林对其进行性侵犯,只就欧阳林泄题问题反映到了海淀检察院和教育部有关部门。她说:“我希望欧阳林能站出来说话,对他的行为公开表态”。阿芳还说,在必要的时候,她将对所保存的那条“留有欧阳林精斑的内裤”进行DNA鉴定。其中的事事非非,我们不能妄自推断,留待有关部门详查,但也不难窥见其中的混乱。按教育部的规定,从2003年起,硕士生招生统考初试科目由原来的五门减为四门,其中政治理论和外语为全国统考,基础课和专业基础课为招生单位命题。这种所谓的单独考试,全部由招生单位自行命题,就更易作弊了。由于申请单独考试者相当一部分是招生单位在职职工,这些人或与导师共事,或就职于管理部门,掌握着一些利益的分配权,所以往往能钻营到考试内容,得到高效率的“辅导”,比如划定参考书的某章某节某页某几个参考题,当然一般不会像北京交大的那位教授那样傻傻地提供试题及答案原件授人以柄,这样,即便告发也无确凿证据。
二是学术剽窃丑闻。最先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是2002年的“王铭铭事件”。揭露剽窃真相的是北京某大学中文系2000级博士研究生,真名为王晓生,专业是研究文艺理论。2002年1月10日,《社会科学报》第七版刊登了王晓生以“晓声”为名写的稿子《北大博导剽窃,叫人如何不失望》,文章中所指的剽窃者是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年轻教授和博士生导师王铭铭。这一事件之所以倍受舆论关注,并不是偶然的:第一,这件事发生在年仅40岁的当红年轻学术带头人、洋博士、博士后、博士生导师、名教授兼于一身的学者的身上。第二,这件事发生在正创“世界一流大学”的全国高校排头兵——北京大学身上。“北京大学大力加强师德和学风建设”已经成为北大2001年的十大新闻之一,北大曾自豪地宣称:“2001年3月29日,新世纪北京大学的第一个大会——全校师德建设工作会议隆重召开,会议旨在探索加强师德建设的方法和途径,使教师的师德和业务相辅相成,为造就北大世界一流的师资队伍服务”。4月27日,北大又举行“树立北大文科精品意识大会”,文科全体教师会聚一堂,凭着学术的良心,郑重向学术界、向全社会庄严宣告和承诺:“北大是一座神圣的学术殿堂,在这里,恶劣学风没有容身之地;在这里,不出赝品。”事件一出,北京大学自是“脸上无光”,舆论也为之哗然。网络上更是展开了激烈交锋,相当一部分人赞同对王不留情面的惩罚,尽管他们也承认王的学术贡献,但认为错误和成绩是两件事,不应放在一起谈,如果以此为理由放他一马,则会助长学术界的剽窃之风。而呼吁“保护王铭铭”的也希望王能够及早出来道歉,但更希望公众能够认清王铭铭的贡献和错误的比例关系。他们并不希望看到王铭铭因此被中断学术生命,那对于中国人类学会是一个重大损失。北京大学此次对于王铭铭事件的反应出奇地迅速,基本上全部撤消王了铭铭的学术职务,其中包括北大民俗学研究中心主任、北大社会学系学术委员会委员、北大人类学教研室主任等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03年初东南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顾冠群也陷入了“剽窃”丑闻之中。1月8日,新语丝网站发表一篇网文,揭露一篇署名“李仕峰、顾冠群”的论文剽窃了国外论文。李仕峰是顾冠群的博士生,2000年春季入学,涉嫌抄袭的论文发表在《现代有线传输》杂志2002年6月第2期,并注明受(顾冠群负责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资助,而英文原文是美国贝尔实验室研究人员2001年4月发表的一篇会议论文。一时间,士林群议汹汹。自1月10日起,新语丝网站又连续发表文章称,另两篇署名李仕峰、顾冠群的论文同样是剽窃之作。在新语丝这个以学术打假著称的舞台上,聚光灯无情地照在了顾冠群身上。
2004年下半年,“剽窃”丑闻再次袭击北大。有人举报北京大学英语系副教授黄宗英学术剽窃。2005年第3期的《社会科学论坛》公布了《关于黄宗英学术剽窃行为的评价报告》,报告表明:除《抒情诗史论》第八章尚未核查,从1999年《艾略特》一书起,所查及的黄宗英所有发表著作均有明显剽窃问题,且程度严重、面积大。黄宗英反复以不同形式发表雷同的文字,因此,如将《抒情史诗论》各章计为“篇”的话,有严重剽窃情节的文章达20篇。这只是就目前已经落实的出处而言。本系黄宗英副教授的学术剽窃行为是长期的、一贯的和大面积的。以上所说的还只是名校、名师的剽窃行为,至于一些非明校、非名师的剽窃行为就更是难以尽数了。新语丝、学术批评等网站上有关的材料“相当”丰富。
三是性丑闻。放在20年前,很少人会将性丑闻与高校连系起来。但进入20的世纪,高校中此类的丑闻就频频进入公众的视野,令人大跌眼镜。其中反响较大的有二大事件:
一是“教授嫖娼”事件。事件的主角是复旦大学教授陆德明。2004年11月1日《新京报》披露了此事。名校、名院长、名教授、名经济学家,再加上事件本身的暧昧色彩,使得“陆德明嫖娼事件”经媒体曝光后迅速成为公众事件。随即,各种民间猜忌引发的各式版本在网上不断流传。11月5日,复旦大学党委宣传部长石磊就陆德明事件,在接受东方网记者采访时,作出正式回应。石磊说,陆德明教授嫖娼确有其事。今年8月,陆德明案发,被公安部门传唤和处罚。事发后,学校首先对陆德明进行了教育帮助。学校党委、纪委、学院总支分别找他谈话,所在党支部还专门开了会。其次,根据党内和行政法规按程序作出了处分决定。党委决定,开除他的党籍。校长会议决定,给予他行政开除,留校察看处分。“我们认为这样的处分是恰当的,既严厉又给予出路。考虑到陆德明的专长才能,留校还能做点研究工作或其他工作,也有改正的机会。但在近期,不能上讲台,也不能带研究生。”陆德明嫖娼事件曝光后,即引来各方热论。有人认为这是高校道德堕落的标志,陆作为一个知名经济学家,也就是一个公众人物,必须要洁身自好。但更多的网友则对陆德明同情多于痛斥,认为陆嫖娼不对,但嫖娼属个人生活作风问题,是私事,组织不应过问太多,随意解聘其教授资格更是毫无根据。
二是“南师女生停课陪舞事件”。2004年国庆期间,《新周报》编辑部接到南京师范大学有关人士的来信,信中这样描述了当时的场景:“那些来访干部大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女生们一去,就被叫过去陪着跳舞,其实那些女孩子虽然是舞蹈专业的,但她们大都不会跳交谊舞。但是那些男的还是半搂半抱地要教她们跳,一边跳舞一边还和她们闲聊,讲着一些什么身材好、皮肤好之类的话,有些人还追问她们的手机号码有的还故意透露自己的身份……”。“我的这位同学今年才过完20岁生日,她们班上的女生年纪才十七八岁,这样一群女孩子居然被和她们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抱在怀里跳舞,就因为那些男人都是什么干部吗?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地点就在大学校园内”。《新周报》记者的调查表明:其一,学校强迫女生陪舞。该校音乐学院党委副书记楮慧平向2003级舞蹈编导专业班的班长舒丽是这样下达任务的,“你下午带全班女生陪上面来的领导唱唱歌、跳跳舞,你们一定要服从学院安排,这是校长办公室分派下来的,也可以说是校长布置的,你向全班女生讲明这一点,必须要去!他们现在正在参观学校,马上要去”。其二,被陪的对象是来自江苏省委党校某厅局级干部班的参观考察人员。事件披露后,群情愤然。有网友如此评论:“朗朗乾坤之下,一个培养人民教师的地方,一个学校党委书记,为了一些所谓的人民公仆,竟然做出了如此无耻之事,实在是天理难容!”高校对权力的媚态表露无遗。
四是“乱收费—胡扯”丑闻。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2006年2月19日曝光了八所教育乱收费学校,分别是西安美术学院、华南理工大学、南京审计学院、河南师范大学、南昌市第一中学、沈阳市第二中学、太原市第五中学、浙江奉化中学,乱收费金额总计2270万元。其中,被“点名批评”的高校达到四所,此类高校上榜官方“黑名单”的现象在中国较为罕见。尽管若干大学的乱收费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黑名单”公布后,被曝光的学校反映不一。其中南京审计学院的反映最为令人惊诧。该校学生处处长姜玉泉在接待记者采访的第一句话竟是说南京审计学院乱收费是“胡扯”。他表示,昨天晚上听到这个消息时不敢相信,甚至以为是“愚人节”新闻。他说,2004年至2005年学校“专转本”收费,学校是有上级部门核发的明确收费文件和标准的,很多学校都在这样做。一时间“胡扯”一词在网络上流传开来。“胡扯”反映出了高校收费中的潜规则。因为利益关系的纠葛,地方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往往对教育乱收费抱着纵容和默许的态度。实际上,学校在政策之外收取赞助费、择校费等各种项目,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这些收费项目虽然没有文件的支持,但却得到了事实上的默认,从而形成了“各个高校都在这样做”的潜规则。想一想很多人因贫弃学,想一想很多贫困生的生存困境,想一想很多学生家长被高昂收费压弯的脊梁,如此“理直气壮”的乱收费行为怎不叫人齿冷心寒?
五是“洗脚费报销”丑闻。近几年高校的收费节节攀升,《法制日报》的报道说,我国高校学生收费改革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到1997年完全并轨。1995年全国平均收费标准大约在500元左右,到了2005年大约为5000元左右,从绝对数来讲,十年上涨了十倍。毋庸置疑,近年来,中国高校收费增长过快,已成为中国部分生活困难家庭的沉重负担,开学之时,往往是这些家长们的梦魇。但这样一大笔钱是如何花的,却是一笔糊涂帐。直到今天,高校仍然没有建立一个透明、严格的资金管理制度。最突出的是,高校教育成本一直是一个谜。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或者权威机构公布我国的“高校教育成本”是多少。按现阶段教育成本评估,教育成本包括老师的工资,学校日常运转的水、电、气,以及硬件设施的修建投资等。必须承认,中国的不少大学机构臃肿、冗员泛滥,这在无形中加大了教育成本。而且,随着大学扩招计划的实施,各高校为适应需求争相征购土地、大兴土木、配套硬件、修建公寓,这些硬件投入也将纳入教育成本。但不可思议的是,有的高校甚至将高校官员购买豪华进口车、以出国考察为名的公费旅游、公费吃喝等开支,都纳入高校教育成本范畴。滑稽的是,新年伊始,山西竟暴出了“洗脚费报销”的丑闻。新华网2月17日披露:日前,山西省教育厅厅长李东福在山西省教育工作会议上谈到高校投入不足的问题时说,现在政府对高等教育投入不足,就该把钱花在刀刃上,但在高校的账目中,却发现有人报销“洗脚费”。他认为,应该对高校资金的使用进行认真审计。对此,有学者不无忧虑地指出:假如不建立一个透明、严格的高校资金管理制度,不对高校收支制定硬约束,那么高校乱花钱、瞎花钱的现象就不可能得到有效遏止,高校的腐败也不可能杜绝。今天出现高校能够报销“洗脚费”,那么明天就可能出现高校报销“桑拿费”的奇闻!
面对如此众多的丑闻,正直之士不免要大声断喝:“大学,你不能这样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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