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宾最后遇刺了,杀死他的不是“巴勒斯坦恐怖分子”,而是他治下的国民。他的死因此有不少悲壮味,不仅让那些热爱和平的以色列人起敬,也让那些希望建立起自己家园的巴勒斯坦人起敬。拉宾由“以暴制暴”向“和平谈判”的转向,在他以身践职后的十余年里,一直吸引着人们去左思右想。
如今步拉宾的后尘,又有另外一位政治家———同样曾与阿拉伯人血战过的现任以色列总理沙龙,也顶住种种压力,撤除了以色列在约旦河西岸的定居点,将它交还给巴勒斯坦人。12年前坚决反对奥斯陆协议的沙龙,现在却比当年的拉宾走得还要远。沙龙在国内承受的压力,他的转向再次给世人制造了一个谜团。
其实,如拉宾、沙龙这样作出痛苦“转向”的,还应加上他们的长期对手阿拉法特。阿拉法特领导的巴解组织曾被定性为“恐怖组织”,但是后来,阿拉法特与巴解组织,冒着部分巴勒斯坦人的谴责,坚定地不再以恐怖活动来追求自己的目标,而选择起与以色列人走上了谈判之路。
如何理解拉宾、沙龙与阿拉法特?特别是他们在政治态度与现实策略上的“前后不一”?
享有盛誉的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曾由衷说道:“政治的每一个过程都是复杂的。”以色列是令人尊敬的民族,巴勒斯坦是令人悲愤的民族。这两个民族间的恩恩怨怨,不是通常的是非标准可以简单诠释,那么,不固执于其种既定的“主义”与“理想”,而学会在厮杀中又伸出和解之手,灵活地因时设置对应之策,就成为摆在政治家面前不容回避的一个问题,也成为现实政治的应取之道。
现实世界有现实世界的逻辑,我们不可能总是逆它而动。残酷的处境使上述三个人都不能不是现实主义者。然而,他们的强硬给世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的灵活性却同样给世人留下深刻印象。没有固定不变的“理想”,没有一味强调自己总是正确的“正义”,他们的选择似乎在提示人们应该如何去思考“政治”这个词语。
政治是什么?已在地下的拉宾、阿拉法特,与在地上的沙龙,一起在说着同样一个事实:政治就是没完没了的斗争与妥协,就是在恶言相向之后还要勇于握手言和,就是在为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得不行恶时,又有充足的理性理解到他人的利益与情感而愿意作出让步,就是不断地在道义良知与现实的矛盾冲突间求取折衷平衡。政治家如果没有随机应变,那么我们就或者碰上天使,或者碰到撒旦,然而前者只允许我们高仰着脖子去观看,后者又让我们不敢抬眼去看。
拉宾、阿拉法特、沙龙他们,也让我们懂得了需要什么样的“理想”,需要尊重什么样的“现实”。是谨慎的理想主义与有节制的现实主义!他们的选择在“道德纯洁”的“贤人政治”那里,无疑混沌不堪,然而却又最有现实合理性。政治当然也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存在着漫无边际的道理理想主义,与一味逞强的武力现实主义,它们共同种下的是另外一种果实。源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左派自由主义的美国新保守主义,就把两者“完好”地结合在了一起,我们今天因此看到了一个流血不已恐怖不已的伊拉克,一个更加无法预测未来的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