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吗？

——与林一海网友商榷

 

范海辛

 

 

有网友在凯迪网络的“中间地带”上帖——“马克思的《德意志意识形态》预告了全球化的世界新现实”（作者：陆兴华），本人在后面跟帖谴责列宁对马克思主义的歪曲。网友林一海不同意笔者的观点，言：“共产主义不能在一国或几国取得胜利与社会主义不能在一国或几国取得胜利是两个概念，列宁恰恰在这一点上发展了马克思主义。”

 

“列宁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定论，但实际上是否是这样的呢？这正是笔者要与林先生商榷的重点所在。列宁缔造的苏联在建立了七十多年后轰然倒塌，使马克思主义受到了株连。一个明明包含着合理内核的科学学说被认为是乌托邦、是20 世纪极权专制主义的罪魁祸首。这一切因列宁主义的谬误而加在马克思主义头上的不实之词，是到了应该彻底廓清的时候了。

 

1，         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不能在一国取得胜利的论述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马克思首次明确地提出了对共产主义实现的猜想。他认为，共产主义不会首先在未进入资本主义工业化的穷国发生，只能在资本主义工业化高度发展并使整个社会陷入除了一小撮资本家外、所有的居民都是赤贫状的无产阶级的情况下发生，而且不是在一个国家单独发生，而必须是“占统治地位的民族”如英、法、美等国的无产阶级的共同起义，共产主义才能实现（其原文为“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民族‘立即’同时发生的行动才可能是经验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有关的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为前提的。《马恩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72年版P.41）

 

马克思之所以得出这一结论，是从他创立的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推导出来的。马克思在19 世纪30－40年代的英国和部分欧洲国家看到了资本主义工业发展带来的周期性的过剩型经济危机这一人类社会亘古未有的奇怪现象，在未作《资本论》研究之前，他就敏锐地猜测到，这是由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束缚了生产力所造成的，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是新社会就要降生前的“阵痛”。因此他认为，资本主义作为一种生产关系可能已不久于人世、马上会被更合理的共产主义生产关系所代替，而无产阶级就是旧社会的掘墓人和新社会的接生婆。所以马克思不主张共产主义在一国取胜，而是主张“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但是马克思没有简单否定一国取得胜利的可能，而是承认有这种可能，马克思称之为“地域性共产主义”，由于这种“地域性共产主义”缺乏马克思所要求的“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的前提，因此它“就只会有贫穷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就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也就是说，全部陈腐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交往的力量（指生产关系——引者）它们会依然处于家庭的、笼罩着迷信气氛的‘境地’”；概括起来，这种被马克思称为“地域性共产主义”的国家有两大特点，一是穷，二是“封”（封建宗法）。而这两个特点，差不多是二战后所有“社会主义国家”的共同特点。那么这种“地域性共产主义”的命运如何呢？马克思认为，“交往的任何扩大都会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因此，“苏东波”事件的发生并非偶然，而是马克思在一百多年前就预料到的，这只不过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正确，列宁主义的错误。

 

2，         列宁的所谓发展

 

20世纪初的俄国，显然不具备推翻资本主义，进行共产主义、社会主义革命的主客观条件，因为这时的沙皇俄国刚刚从农奴制的封建社会进入资本主义社会。但是急于求成的列宁却通过歪曲历史时代、胡编乱造理论的方法，谎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从而开创了一条后发国家现代化的歧路，其流毒危害至今，使这些国家的现代化走了大弯路。

 

关于后发国家将沿着发达国家的老路依次递进地发展的规律，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中有一段精彩论述，现转抄于下：

 

“问题本身不在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所引起的社会对抗的发展程度的高低。问题在于这些规律本身，在于这些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了本身运动的自然规律，——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但是它能缩短和减轻分娩的痛苦。”

 

列宁认为，既然我探索到了俄国社会发展的规律，那么我就可以跳过资本主义这个罪恶的阶段。他坚持这样做的理由是他所处的时代与马克思那个时代已经不同了，言外之意是马克思主义过时了。列宁认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进入了垄断、进入了帝国主义阶段，而这个阶段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最后的阶段，全面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条件已经成熟。因此这个时代被他称为“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鉴于发达国家的工人阶级已经被垄断资产阶级所收买，所以，无产阶级革命只可能在资本主义链条最薄弱的环节首先突破。因此，他信心十足地认为俄国可以不经资本主义的充分发展，直接跳入社会主义。

 

列宁的这一观点遭到了俄国马克思主义先驱普列汉诺夫的坚决反对。普氏与第二国际领袖考茨基等人都反对列宁对马克思主义所作的修正，他们坚持认为，生产力落后的俄国尚不能废除资本主义，应使资本主义有了充分发展、待生产力达到一定水平，才能发动共产主义革命。

 

列宁则认为普列汉诺夫与考茨基的观点是“唯生产力论”。他提出，既然实行共产主义革命需要生产力的条件，那为什么不能在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通过工农苏维埃来发展生产力？为什么要把政权交给资产阶级？

 

列宁这一似是而非的观点的错误之处在于：无产阶级政党发展资本主义只有两种可能——或者是违背客观经济规律被资本主义所消灭（如马克思所预言的“地域性共产主义”的命运），或是顺从客观经济规律被资本主义所同化，使革命党转变为执政党和全民党。苏共亡党亡国的现实，说明列宁主义在实践的证伪过程中被宣告破产。但是，破产的仅仅只是列宁主义，而非马克思主义。

 

列宁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吗？没有，这个最后死于梅毒的革命家只是修正、篡改、阉割了马克思主义，并且正是因为他对马克思主义这一系列的破坏，致使马克思主义蒙羞几十载。列宁主义的破产是好事，它从反面验证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与正确性。

 

当然，列宁之所以能成功地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修正、篡改、阉割，这在一定程度上与马克思主义内部所含的缺陷有关。

 

马克思主义从19世纪40年代创立直到1883年马克思去世、1895年恩格斯逝世，这40－50年中，正是欧陆资本主义工业化发生、发展的时期，也是资本主义理性发育的幼年时期。1840年代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岂是悲惨二字所能概括，但到了80－90年代，西欧工人阶级的状况已大为改观，整个西欧地区，人民的生活水平可说是几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富裕。马克思由于个人的穷困，未能于晚年注意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自我调适能力（恩格斯显然注意到了这一变化，但是在老马生前，恩未以文字表现，而是在老马过世后，以口头和少量书信向其接班人伯恩斯坦传达了不同于马克思的观点）。

 

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内部存在着两个矛盾的部分，即科学性与革命性之间的矛盾。但马克思主义的主要价值在于她的科学性。若论革命性，此非马克思主义的强项，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世人根本用不着向老马请教。东西方历史与文化中宗教革命、阶级革命民族斗争这些方面的理论家与大师可说如满天星斗。列宁对马克思主义如果说有继承发展的血统关系，也仅限于其革命性——阶级和阶级斗争的理论与词句。而这一继承和发展也是以直接践踏、摧毁马克思主义的核心理论——历史唯物主义为前提的。因此，严格地说，列宁主义只是马克思生前多次抨击过的封建社会主义的一个变种，它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内部的一些错误的或不那么正确的理论拿过去朝着反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形成了20世纪专制主义的源头。而众多资产阶级理论家把列宁的错误算在马克思的账上，这是不公正的。如果我们也不明就里、人云亦云地跟在这些人后面说列宁继承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那就更是亲者痛、丑者快的不义之举了。

 

真正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科学性的，是伯恩斯坦和现今的社会主义党国际。正是他们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内核，在坚持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利益的基础上，本着马克思主义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在西北欧地区建立了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几千年来梦寐以求的天堂，成为各穷国蛇头组织偷渡的目的地。

 

关于社会主义在欧洲国家稳步发展的问题，我与林一海无分歧，现仅就列宁与马克思的关系发表上述看法，在此与林先生商榷。

 

 

2005－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