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教育得是
刘积才走进办公室刚坐下,白云飞就拿着文件走进来说:“书记,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发出的《关于组织外地高等学校革命学生、中等学校革命学生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不知你见了没有?”
刘积才说:“见了。不就是
白云飞小声说:“我奇怪的是省委还没有发具体怎样接待革命大串连的红卫兵小将。我们宣传部怎么办?”
刘积才说:“各行各业都在为这事忙,你还要怎么办?”他看着白云飞。“你说还要怎么办?我们宣传部怎么办?难道我们宣传部还要专门设一个红卫兵接待站?”
一白云飞凑近刘积才说:“书记误解我了,我怕犯工作组一样的错误呀。我是来向书记汇报重要情况的。”
刘积才说:“什么重要情况?”
白云飞说:“是有关阎书记、周省长、赵书记他们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观点的。”
刘积才说:“什么观点?”
白云飞说:“我看阎书记、周省长、赵书记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很不一般呀。而且最值得注意的是对人事安排,也是分别对待得不一般呀。”
刘积才笑笑说:“能力有大小,水平有高低,取其才能大小,适才而用。这分别对待是会领导,有水平呀。”
白云飞想:等我把我知道的说出来,你就不会这样唱高调了。他说:“不知您知道不知道?昨天夜里,他们紧急召集省市委常委开会。讨论《关于组织外地高等学校革命学生、中等学校革命学生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只有你妈妈,昨天早晨临时就被阎红颜他们派去玉溪抓秋收秋种的具体工作了。在这种形势下,虽然挂了个抓革命,促生产的革命牌子。但我认为他们是别有用心的。”
刘积才笑笑说:“别有用心?何以见得?”
白云飞想:你还笑得出来?!好!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他说:“书记,您别笑。我认为他们的安派,一是不放心陆省长,怕陆省长揭发和抵制他们的资产阶级,修正主义路线。二是这种安排工作,根据目前的形势,分明是要把陆省长整成唯生产力论的走资产主义道路,走修正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嘛。三是在如今如火如荼的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大串连的时候,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要把红卫兵对资产阶级分子,修正主义分子的怒火引向陆省长呀。”
刘积才想:他要干什么?说不定他也是好心来提个醒的,并无什么恶意,就说:“你的分析,我不但想也没有想过,而且,也不会有那样的心思。事实也不可能是那样。他们是上级,别忘了,他们代表的是组织,组织的决定,谁敢不执行。再说了,不管怎样。人总是要吃饭的嘛。毛主席从红军到现在,就有过很多关于农村工的指导理论嘛。具体的工作总得有人去做。抓革命,促生产,为的还不是要革命生产两不误。白局长,运动运动,搞什么运动也得吃饭呀。不!应该是搞什么都得要吃饭才对呀。”
白云飞想:你给我唱高调。你怎么不笑了?!笑不出来了吧。我看你是鸭子死了嘴壳还在硬,好!好得很。他说:“问题是这个会肯定是阎红颜、周兴、赵建民他们三个先商量后才召开的。阎红颜又在会上说什么‘云南情况刚好一点,全国的经济刚好一点,是不是又要把它搞乱,让人吃不上饭?如果谁能发明人可以不吃饭,我就天天去搞政治运动。’赵建民紧跟其后说什么‘他们还嫌不够乱,是不是他们还要再来一次把国民经济搞崩溃了,再搞得饿殍遍野才满意?!这里是边疆,边疆有它的特殊性,不能把边疆搞乱了。’周兴说:‘一定要稳。稳,才能把一切事情办得好。’书记,您听听他们讲的什么话。这些话,红卫兵肯定认定他们是反对毛泽东的,反对毛泽东思想的,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要有多反动,就有多反动。但所有到会的人还用力拍手表示支持他们。周兴虽最后还说了:‘抓革命,促生产。大家要革命生产两不误才行,缺一不可。’他的话虽没有阎书记、赵书记的强劲,但红卫兵肯定还是认为他用生产来压革命。肯定有人会认为云南真的成了资产阶级修正主义的独立王国了,……”
刘积才笑笑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你听谁说的呀?我告诉你,根据组织原则,一不应该打听。二不应该传播。三小道消息,你也信?”
白云飞“我……我……我……”的不敢往下说了。
刘积才说:“白局长,在红卫兵、造反派的眼里,我们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搞修正主义的当权派,都是黑帮,都是牛鬼蛇神、地富反坏右的代理人,特别是北京来的红卫兵。现在,除了毛泽东外,那个有点职务的人,没有被红卫兵喊过打倒的?那个不是被打倒的对象?!”
白云飞一听刘积才说出如此反动的话来,后悔没有喊着个人来,但他转念想:两派的人虽都在喊打倒这个,打倒那个。两派也有和从北京来串连的红卫兵同时贴出了“打倒省市委!”“打倒阎红颜!”“打倒赵建民!”“火烧黑省市委!”等等的大标语,大字报,大口号。看形势,所有不向红卫兵靠拢的人都得倒霉。阎红颜、周兴、赵建民他们难说是要倒台的。特别是赵建民。但是,如今权力却还在阎红颜、周兴、赵建民他们手里。如果他们没有倒台前,他们要置我于死地,置其他任何在他们手下的人于死地,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现在方强同和黄朝奇他们中有许多人都不同意打倒省市委,不同意打倒阎红颜、周兴、赵建民他们,而和北京来的红卫兵辩论,围攻北京来的红卫兵呢。特别是方强同他们,甚至还抓打北京来的红卫兵。而且,这其中同北京来的红卫兵辩论的,围攻的,抓打的,很多就是单位领导组织的机关红卫兵。甚至有的单位宣布,不去围攻外地来的红卫兵,就当旷工处理的。其中也有一些是自发起来的群众。谁胜谁败?现在还无法定论。如果我现在就公开亮相表态,思想上行动上同黄朝奇他们“八 二三”毛泽东思想革命造反派的观点一致,就是黄朝奇他们以后肯定胜,我现在也是只有一败涂地,甚至死路一条。他们如今可是代表党,代表组织,他们的权力,要谁死,谁就活不了。要谁升官,就是墙也挡不住。怎样才能把握得好呢?难!一九五七年反右,我把握得好了吧?!一九五八年三面红旗的时期,我也把握得很正确了吧,出任省工作组组长,一切按中央文件,按国家主席刘少奇的办了吧,一切大大小小的运动,我都应该是把握得很好的,但得到的回报总是很少,很少,很少。工作组这一次,还差点彻底断送了我的前程。这是为什么呀?难道真是有一个命运在冥冥之中管着我?!不!我就不信那个邪!我这个从小就进革命队伍里搞政治搞了二十多年的老革命,还搞不过你刘积才这个小县城来的乡巴佬。你虽有陆老奶这个优先条件,但这一次,阎红颜、周兴、赵建民他们不相信陆老奶了,而且现在对省市委又是一遍喊打之声。让陆老奶这个时候去管农业生产的事,而且,下到下面去搞调研,肯定会受到方方面面的夹攻。首先倒霉下台的应该就是她。不!如今这文化大革命运动真是无法预料。我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刘积才是那一派观点的呢?是以方强同为首的毛泽东思想革命派观点的?还是以黄朝奇他们观点的呢?看样子都不像。逍遥派?更不像。他在心里肯定是比我在心里还反对毛泽东搞的文化大革命运动的。但他什么也不说,说到两派的事,他更是一言不发,最多说一句‘两派都是毛主席的红卫兵,都是革命群众组织。’但他对两派总得有观点呀!他的观点是偏向那一派的呢?或是那派的占得多呢?根据他过去两派都同情过,都反对过。方强同对他感冒,无可非议。但黄朝奇为什么也对他这样感冒呢?他心里似乎明了。我吃亏不但吃在这个超之过急上。而且锋芒过于外露。最吃亏的就是不会脚踏两只船,脚踏三只船,四只船。白云飞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我这样对他说,他会不会去阎红颜、周兴、赵建民他们面前恶人先告我的状?不会!从陆老奶昨天早晨去玉溪出差,百十来里的路,其他比她远的路程都赶回来开会了,为什么陆老奶不回来开会呢?肯定是阎红颜、周兴、赵建民对她有意见了,没有通知她。不!也可能是陆老奶故意找借口不回来参加会议的,也可能是阎红颜、周兴、赵建民故意不安排她回来的。不!在这乱糟糟的形势下,如果阎红颜、周兴:赵建民真不相信陆老奶了,省市委内部就开始有不同的观点了。陆老奶是何许人?!单凭全国都有她的关系这一点,她男人从镇反被整下去后,到如今省市委都没有安排过任何职位,陆老奶就没有意见?!看样子,陆老奶是跟他们离心离德了。看这形势,毛泽东也是不会喜欢阎红颜、周兴、赵建民他们的,只要毛泽东发话,阎红颜、周兴、赵建民他们马上就倒台。不!照这形势发展下去,他们被打倒也是迟早的事情,特别是得罪过毛泽东周恩来的赵建民。但现实是现实,以后是以后,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小声说:“黄朝奇告诉我的。”
刘积才说:“黄朝奇告诉你的?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会,他一个学生娃娃,怎么会知道呢?”
白云飞说:“书记呀,虽我不清楚黄朝奇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但如今这形势,您是最清楚的,什么人没有?何况鸡有鸡路,猫有猫路嘛。”
刘积才点了点头说:“是呀,鸡有鸡路,猫有猫路。阎书记、周省长、赵书记召开常委开会的事,连我们也不知道的事。黄朝奇他们就知道。我们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能搞出一个办法来?!”
白云飞说:“我能搞出什么办法来?我就是不知道,才来请书记示下的嘛。”
刘积才说:“请我示下?我有什么示下?有的,就是坚决一丝不扣的按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发出的《关于组织外地高等学校革命学生、中等学校革命学生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办。坚决支持革命的大串连。”
白云飞想:坚决一丝不扣的执行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发出的《关于组织外地高等学校革命学生、中等学校革命学生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办。那就是决不能超标,高等学校教职工可按每50名学生选出革命教职工代表一人参加。外地中等学校(包括全日制和半工(农)半读中等专业学校和普通中学)按每十名学生选出革命学生代表一人;教职工按每100名学生选出革命教职工代表一人参加。但现在明明白白摆着的,全国中学大专院校都在开始大串连了,谁选谁?现在就有半数多的红卫兵都去串连了。他是利用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发出的《关于组织外地高等学校革命学生、中等学校革命学生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来最大限度的阻止红卫兵的革命大串连。他比保皇的方强同他们还要保皇,他比反革命的黄朝奇他们还反动。看样子,刘积才的观点不但不是站在黄朝奇他们一派的,而且,也不同意方强同他们的观点。但他不死心地说:“书记,您这个观点,不说黄朝奇他们要反对,连方强同他们也要钻你的空子呀。”
刘积才看看他说:“白局长,那一派现在没有提出打倒这个,打倒那个,黄朝奇攻击方强同他们是保皇派,方强同他们攻击黄朝奇他们是反革命。他们过去可能还只是激情加无知,如今他们喊打倒这个,打倒那个,打倒一切,无非就是为了权力。毛主席最亲密的战友林彪副主席说‘我们要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要打倒资产阶级反动权威,要打倒一切资产阶级保皇派,要反对形形色色的压制革命的行为,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这次大战役,是对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思想的总攻击。’无非也是为了权力。反正宣传部是工作组的头,他们不用喊打倒我,打倒你了,不首先打倒我,打倒你,这才怪?不首先夺了宣传部的权,那才怪?!我想我们省委宣传部就带个头吧,先把权力交给红卫兵,让红卫兵来管。然后,省市委的领导也主动把权力交给红卫兵。但是,红卫兵难道就能合成一派了?我们省就不乱了,我敢肯定,他们两派为了争权夺利更是要打得头破血流了,而且还会更死伤无数了。听说了吗?北京两派的红卫兵、机关红卫兵都是高唱着《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造反歌》,相互武斗,打死了很多人。”他突然笑看着白云飞。“看样子,你跟他们有联系。什么时候他们要夺宣传部的权力也好,要奉令接管宣传部的权力也好,你给我通过讯息。只要上面组织批准,我立马就办交接手续。他们要我去那里,我就去那里劳动改造。”
白云飞想:到那时候,你不去也得去。在我们国家,被打倒下台的干部,跟地富反坏右一样,甚至还不如,还要惨,用生不如死来说,是实实在在的。特别是现在。他说:“书记,我那里跟他们有什么联系,只是因工作组的事,跟他们有过接触而也。那种接触是怎样的接触,说白了,就是批判我。这些您都是清楚的。说实话,我下令斗过他们,抓过他们,他们恨死我了。我怎么会跟他们有联系呢。”
刘积才说:“恨死你了?黄朝奇这么重要的消息都通给了你。他们还会恨你?”
白云飞说:“他们聪明得很,特别是黄朝奇和方强同他们那些头头们,他们也喜欢真正掌管着权力的人。再怎么,他们不认我这个人,但在背后还认局长这个职位嘛。”
刘积才说:“我不管这些。我想:他们这样恨你,为什么还要单独找你呢?”
白云飞说:“是呀?先我也想不通,后来我想通了,黄朝奇他们要打倒我,特别是黄朝奇个人要打倒我,更是情有可原了,可您又没有管过工作组,连工作组的事也没有过问过,他们也要打倒您,这就奇怪了。而且,现在是连方强同他们也喊起打倒您来了”
刘积才说:“方强同他们保过院党委,同你白云飞斗过黄朝奇他们‘八 二三’的人。但方强同他们也被你们工作组的审查过,但他们骨子里都是空的,是受人运动的。他们根本不懂中国的事情,他们以为凭毛泽东,凭毛泽东的思想,拿着毛泽东的语录本,高唱着《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造反歌》,高喊着造反的口号,就能解放全人类了。连全人类他们都有本事去解放了。打倒你我两个小人物有什么奇怪的。北京来串连的和他们都要打倒省市委,炮轰省市委,油炸阎书记、周省长、赵书记了吗?!打倒我们就更不算什么了。说实话,我和你在中国,就不能打倒了?!现在除了要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毛泽东外,什么人都能被他们喊打倒。我看不管是黄朝奇他们也好,方强同他们也好,最后落得的都不会是好下场,等他们真正明白事理后,早已经成为替罪羊了。到那时候,他们要么万念俱灰,要么为他们做下的事痛苦万分。他们最好的结果是回到原来,就是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白局长,我劝你现在看问题还是跟中央保持一致的好。所以,你说黄朝奇说的也好,方强同说的也好,什么其他人说的也好,都不可靠。如今小道消息铺天盖地,你说那是真的?那又是假的?!假亦真来,真亦假。”他顿了一下。“要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公开说了的才算数。也就是要有正式文件才算数。其它的,就是真的也不算数。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实际情况。”
白云飞点了点头说:“我也认为是小道消息。但有很多小道消,都证实是真实的嘛。退一万步,就是假的,我们只当真的来预防,也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嘛。”
刘积才说:“事故、错误、犯罪防范于未燃是可以的。但这预防,是自乱,是挑起斗争,是整人,我希望你不要传播了。”
白云飞说:“我先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据黄朝奇说,何秘方也参加了会。如果他能参加会,您是任书记又任部长的正厅长级干部,为什么不通知您参加?!我想不通!”
刘积才说:“很正常呀。不该知道的人,就不要知道,这是我们一贯的组织原则。”
白云飞说:“那为什么独独何秘方这个也是厅级的干部就能去参加呢?就是不相信我们宣传部,不相信宣传部可以,但他们也不应该不相信您呀。”
刘积才说:“白局长,什么人该知道,什么人不该知道,这也是我们党组织的原则。不要说超组织原则的话。”
白云飞想:看样子,要打听出他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个狡猾的狐狸,你总有一天要露出尾巴来!他“唉”的叹口气说:“外地的红卫兵一来到我们省,就是贴大字报,煽阴风点鬼火,批判省市委,这革命还怎么抓,生产还怎么促?”他放小了声音。“听说湖北、上海、贵阳,北京的红卫兵,因为批判当地的领导被当地的红卫兵和造反群众围攻,特别是在武汉,北京的红卫兵还被抓起来了。北京来到我们省的红卫兵也和当地的红卫兵和起来造反的群众发生了激烈的辩论。北京的红卫兵也遭到了我们当地造反派的围攻。”
刘积才说:“我们省在这个问题上,晚了其它省半拍。”他盯着白云飞。“是不是你要想去干一把?组织什么机关红卫兵。”
白云飞说:“他们这样攻击我们,而且还要批判省市委,打倒省市委,火烧省市委,省市委是党在省里的总代表,他们这是反党!应该镇压呀。但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你说组织机关红卫兵,我就组织机关红卫兵。你说组织机关造反战斗队,我就组织机关造反战斗队。我一切都听你的。”
刘积才看着转变得这么快的白云飞,说:“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可以再给你说一次,毛泽东表的态是两派都是群众组织。你少去无事找事做。连就事论事也不能!不然,你就还可能去蹈工作组的覆辙。还有,打倒省市委,打倒省市委的领导,又不是外地红卫兵来前,本地的红卫兵没有喊过,没有贴过大标语?!写过大字报。”
白云飞说:“但没有这样厉害呀。”
刘积才说:“厉害不厉害都得听毛泽东的,听党中央的。”
白云飞点着头说:“书记教育得是,书记教育得正确,使我受益非浅。受益非浅呀。”
刘积才想:真该教育教育他了。他说:“白局长,你说文化大革命真是要想打倒当官做老爷的大大小小的当权人吗?”
白云飞说:“毛主席是这样指示的呀。”
刘积才说:“我明给你说吧,这文化大革命到如今的大概来历吧。有公开的,背后的、隐密的。有你我知道的,也有你我不知道的。”
白云飞说:“我只知道公开的。至于背后,最多也就是道听途说。”
刘积才说:“那就从一九六二年十二月至一九六三年三月,中央接连发表七篇文章说起吧:七篇文章都说资本主义已经在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南斯拉夫复辟。一九六二年九月的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发展了他在一九五七年反右派斗争以后提出的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矛盾,仍然是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的观点,进一步断言在整个社会主义历史阶段,资产阶级都将存在和企图复辟,是成为党内产生修正主义的根源。毛泽东发出警告:‘少则几年、十几年,多则几十年,就不可避免地要出现全国性的反革命复辟……。’
白云飞那里知道得这样清楚,又那里记得这么多。他一贯只知道见上级的指示就执行,见文件就揣测。他此时才明白了,每次运动他没有得到预计的回报,就是不知道上级及中央背后的情况。没整个连贯系统的看问题,又在转弯时慢着半拍。甚至一拍。再加上毛泽东的翻云覆雨、捉摸不定。羡慕得他只有说:“我那里知道背后的东西。书记一番教导,胜读十年书呀。不!是胜我读了一辈子的书呀。”
刘积才说:“白局长,现在就变成了毛泽东要……。”他想了想。“我明给你说吧。也就是毛泽东他们要整谁。或毛泽东个人要整谁,谁就得倒台,甚至死。他们及他要整的人太多,我们下面的人不知道,知道了,就有人去发动,就要把那人整倒,甚至整死。而且,看形势是要连基础的人也不放过了。但现在从中央到各省的,反对的人都很多。这就是发展到如今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次文化大革命运动。红卫兵、我们当权派,他们神仙打仗,谁胜谁败,鹿死谁手,不要说你我猜不到了,谁也没法知晓。但肯定有许多中央级、省军级、地师级、县团级、甚至科股级的人是要被整下马的。学生被他们运动起来了,很多老百姓被他们运动起来了。我看这文化大革命谁也逃不出去。”
白云飞说:“说不得,说不得。以防隔墙有耳。”
刘积才笑笑说:“两个人谈话,我慨不承认。你说出去,就是你说的。在有三个人的地方,有什么意见,都要说紧跟毛主席、紧跟毛主席为首的中央,按中央文件的办。目前嘛,最好是少发表意见,少做事。”他盯着白云飞。“我还要告诉你,就是在有三个人以上的人,有人说了什么,你认为是错误的,犯罪的,或好的、坏的,我劝你也要想好再说话。再表态。最好是不表态。不然,正确的也是不正确的,不正确的就是灭顶之灾,但也可能是无比正确的。表态就可能要惹祸。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
白云飞惊恐地说:“书记教导过我的,我自今还牢记在心。不,是永世不会忘的。”
刘积才说:“我教导过你?怎么连我也记不得了。”
白云飞说:“大人物说出来就是实事求是,下级或老百姓说出来就可能是错的、犯罪的、反革命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的。如今不但分不清谁是谁非了。连听谁的也不清楚了。”
刘积才说:“所以,你说谁是错误的,犯罪的,反动的、正确的?”
白云飞点了点头说:“书记教导得是。书记教导得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