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世界


我3岁的小侄女最近住在我家,得以观察小孩子的世界。虽然我们和她的父母并没有花太多的钱给她买玩具,但还是不少,有别的大小孩送给她的,也有是哭闹之下获得的,也有是生日的时候,叔叔阿姨们送的,但似乎对她来说,还是很“焦虑”,这令我感到十分的讶异。譬如,她会因为大人们在做事情,没有人关注她而胡闹,大人的承诺她记得很清楚,一再提醒你该给我买什么什么了,因为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这样的图景,似乎和我们以前的图景很背离。

我的童年物质匮乏,但还是整日乐得屁颠屁颠的。比如说,在我们小时候,有一个叫做摔泥巴的游戏——将泥巴做成窝头状,而后摔到地上,看谁摔得声音响和看谁摔得破裂洞大——然后乐得屁颠屁颠的。玩玻璃珠子,整日疯的甚至忘掉了吃饭。也会放羊、割草、烧柴等之类,干一些能够介入这个成人世界的活动,但也要把这些活干得有些童趣一点。甚至玩死了一只蝙蝠,也要将之埋葬,然后跪下来祈求原谅。

这些行为,都能在今后的学术著作中找到注脚——姑且不说原始宗教的起源,也不说游戏的重要功能,单说儿童的世界——一个什么都没有介入的自然世界——是一个充满着情感和色彩的世界。在存在主义祖师爷萨特夫人的眼里,儿童的状况恰恰是成人世界一种对立,或者说脱胎换骨之前的状态。

笛卡尔说过,人的不幸,就来自于他首先曾经是一位儿童。确实,大部分人所作的这些不幸的选择只能由这个理由来解释,即因为他们从童年时起就逐步改变自己。儿童世界的一个特点,就是他一出生,就必须绝对服从周边的环境。即使是风俗、语言等也必须像日月星辰那样地客观存在着,这并不意味着他很严肃,相反,他可以游戏其中,肆意消费他的存在,并且不介入什么,不改变什么。在儿童的圈子里,也有竞争和互助,但是,那些并不是一个目的,真正的目的在于,他们自己设定游戏,而后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即使是现在,我们还是宁愿和她说起人类的起源和地球的起源,我原本以为她不会理解,但事实上,她却能够理解的很好,比如,她会和别的小朋友讲地球的来源。原来我们这个世界是一个像拳头大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发生了爆炸:嘭的一声,就像点炮一样,四散开来,有的变成了星星,有的变成了太阳,当然,也有的变成了我们的地球,也有的变成了石头。再比如,她会告诉别的小朋友,我们和猴子是同一个祖先。比如她会告诉别的大人,救护车和警车灯光的不同,以前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真正的世界是承认的世界,他只能服从。他信奉的父母和老师如神,而他的父母和老师却将善恶之分以奖惩的方式,注入到孩子们的心中,像日月那样绝对。在这个充满确定和圆满事物的世界中,儿童会认为他自己也以确定和圆满的方法生存着:他要么是个乖孩子,要么是个捣蛋鬼,而且乐在其中。如果有什么与价值存在着冲突,大不必在意,因为他清楚以后他会变成大人。而在眼下,他扮演着生存的角色:扮演圣人,扮演英雄,扮演流氓;他觉得自己和这些楷模没有两样,他所读过书向他粗线条地描绘了这些楷模,其形象清晰:探险者、强盗、慈悲修女等。小侄女最近特喜欢看那个永远都吃不到狼的灰太狼,当然她喜欢别人喊她美羊羊;喜欢看白雪公主,喜欢黑猫警长,喜欢胡图图,那个害怕夜里找到厕所的动画小孩。即使她尿床了,说:我和图图一样,梦到自己坐在马桶上了。

童年的游戏会使他具有安全感,那是前辈们筑起的顶板。儿童很少有焦虑感,他可以犯错,他的错误并不能改变那个本已存在的世界,地上的和天上的东西,都不会因为他的错误而改变,这就是小孩的世界——既没有介入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一切都在游戏的面目下,扮演着成人世界的生活。

这就是儿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