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冰点 (长篇小说之五十八)


  

牛炳皋没等她分析完,说:“现在人家做的越南边境生意不是从金边出货走货,而是在磅湛、蒙多基里、拉达那基里这些地方同越南接连的边境。金边的货能出当然好,但是最好不考虑在金边做。”

“我知道,还用你说!拉达那基里的省长同越南人勾结,砍伐龙尾的木运经越南出去,砍了不知多少木,赚几十万、几百万美金,现在政府要判他的刑,不知道逃到哪个国家去了。磅湛可列关口也是出货最方便的地方,给我供应木头的几个家伙听说也向那边走货了。如果要做可以给他们说,叫他们运去给你的客户。”

“大姐说的认真吗?认真的话我们可以好好策划一下,看如何做成这个生意!”

许仕英说:“事情真像你讲的那样,我们不妨跟越南这个买家见个面,谈实在一点,你看怎么样?”

牛炳皋说:“当然可以再跟他们谈,但是情况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些,再谈也是这些内容。大姐你信得过我的话,完全不必花这个时间。你看呢?”

许仕英想他是担心给她认识越南老板后,她甩丢他。她说“我怎么不相信你!不相信你我何必花时间跟你商议,就是你们有文化的人说的策划?不过,不管如何策划,都要谈到定金,你说他们可以给多少定金?”

“按照大姐的要求,要他们给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

“你说个具体数目,越多越好,怎么才是多啊?”

“他们可不可以按照我们计划每月给供货的数量来定?如果可以,怎么都要给这个数。”她伸出一个手掌。

“五万美金?”

“开玩笑,五万怎么做?五十万。”

“大姐,这个口开得太大了吧!”

“太大?我还想要他一百万呢。为什么要这么多,因为我要在几十个点定货,也要给人家放定金的,一个点少说也要三千五千的,合起来不要几十万?如果我的货定好了,他们说声不要,摇摇手拜拜了,我不是要被别人生剐?是他们危险还是我危险,你一想就明白。这不同发柜到香港、新加坡之类的做法那样简单,即使不要货,货可以放在仓库等着,可以卖给另一个人,现在我把货运到边境,他们说不要可以转身走人,我们的货放在哪里?所以风险大着啦。我说收他们五十万,他们即使是答应,实际也不会给够的,能够给五七成就很不错了。越南人这两年开始有点钱,以前你要他们给你什么定金根本是空想!如今他们有钱了,也能给一点定金,生意就是这样做的嘛。我不收他的定金,而且收的不足够,假如他们耍出什么鬼点子来,把你整一下,那时你都没法哭罗。”

牛炳皋听了沉吟半片刻,说:“如果人家提出要担保呢,你认为能做吗?”

许仕英不假思索说:“可以。”

“用什么担保?在金边人们好像喜欢是用土地、房屋,也有人用银行存款,你可以用哪一种?”

“用哪一种都可以,任他们选择。不过,我拿去抵押的房产土地价值多少,他们就得按照我的价值押钱。”

见她这样爽快,牛炳皋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只要有抵押这条保证,相信他们会同意给定金。至于最后确定是多少,大家商量。我当然是同大姐你一条心的,只不过考虑问题复杂一点,如果他们不提这些条件,我绝对不会帮着他们提出,让大姐你增加压力。”

“看你就是能说会道的,是一个能办事的人。叫你到公司来做,你却说什么去医病,耍滑头推掉。是不是我们那个在哪方面对不住你啊?”许仕英问。

“我很感谢大姐你为我着想,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是我不大适合在公司做,身体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图个舒心,没有人管我才可能这样。”

“我知道你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江老板这人冷淡你?他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冷面冷口的。你管他呢,每月有钱发给你就行!”

牛炳皋低着头笑嘻嘻的,说:“江老板对你好,对其他人不一定那么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说我跟江老板的事情。跟你也不必要弯山曲水,我是跟他好着,我们都那个了,住在一起已经不是一两天,大家你情我愿图个高兴。这个事我对别人没有公开说过,对你保密也保不了,现在你不必要说得吱吱唔唔的了。”

许仕英这么一说,反倒叫牛炳皋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有丝毫其他的意思,对别人的私生活我从来没有过问的习惯。大姐不要误会!如果我有什么顾虑,就是想问却不敢当面问。现在大姐这样说了,我还能有其他的疑问!”

“看你,不知道是真是假,这样紧张!你们有文化的人不像我们,说出来的话使人猜半天的。那个古博士说男人和女人就会转个弯的,好的他就说什么比翼飞,什么连理枝,不好的就说好花插在牛粪上。。。。。。”

“鲜花插在牛粪上。”牛炳皋矫正她。

“对,鲜花插在牛粪上。牛粪可是肥料啊,怎么插在牛粪上就坏了?你这样说我不是听起来头晕!”她说完自己哈哈地乐。

牛炳皋知道跟她没法说到那些具体的文字,如果同她解释,可能要半天不一定讲得清楚什么是比翼鸟,什么是连理枝,即使是他这样读过一点书的人,也只能是意会,那里能够实对实的考查?这里的人看到的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是好是坏,全凭着当下的感觉。就像加糖和没加糖的咖啡,甜就是甜,苦就是苦。

“江老板这人什么都不缺,要钱有钱,要貌有貌。。。。。。”

许仕英脸色一沉,说:“你是说他怎么看上我的,很奇怪是吧?我真的差哪里啦?”

牛炳皋说:“大姐你还没听我说完话!我是说他虽然有好的条件,找什么人应该都很容易,但是对这样的人,你问过他是不是真心对你的?”

许仕英知道绕不开这个桩,就说:“我懂你的心,是怕我吃亏,怕我上当!谢谢你关心我,真的没有人这样直白的同我讲这样的话。大姐心里清楚,哪个对我好,哪个对我不好,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放心,大姐过得好好的。”她停顿一下,接着说:“关键是要赚到钱,要赚大钱,你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你用心思同我合作,争取做成一两次生意,那时你就有钱了。做红酸枝这样的生意,价值高,一动就要几千美金、几万美金的,赚钱还不容易?所以你跟越南人也好,香港人也好,台湾人也好,拉得上他们的生意,就可很快有钱。”

牛炳皋觉得也是很老的话题,“做成生意就有钱”,不知听多少次了,老施、阿兴、周明应,哪个不跟他说过这话?因此不怎么考究许仕英现在说的意思。他看时间不早,得赶紧去同杜下商量定金的事。

他离开的时候,许仕英塞给他一百美元。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现在的经济情况,你也不要难为情。这对我是小事,但对你却能够帮一点忙。”

“我是无功受禄,就是说没有为你做什么事,怎么能接受你的钱?”他推还给她。

“这样吧,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到生意成的时候再还给我,如何?”

他想了想,说:“也好。”

牛炳皋走了以后,许仕英自己还在“梯恩施”咖啡店坐着,思忖着他拉来的越南生意如何对付。

江函宇对现在积压那么多的红酸枝木不能运出比较焦急,几次对她说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如果拖下去一旦有闪失,那就是跳楼的!整天催她打听出货消息,能走的话半分钟也不能等。

她理解江函宇,换成了哪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压力的。何况那些木头是郭小京的钱,总得给郭小京有交代啊!她也感觉因为拖得长而不能出运出木头,江函宇对她也有不耐烦了,一连几晚她想取悦他,在床上主动的摆弄自己身段,他却不像前一段那样有激情了。

同江函宇有一段私情,总的来说还是好的。第一晚同他发生关系后,她是怀疑他的用心的,她认为他不可能在那么醉的情况下那么疯狂,搞得她神魂颠倒不能自持。酒醉怎么能那样条条是道的发挥?很长时间没有那种倾盆而泄的感觉。。。。。。

就算他有意图谋她的身子,他是的逞了,可她在他面前也能够说更有作用的话啊!她在西哈努克港对他说过,得想办法投资一点土地,吹了一夜的枕边风,他被她说通了,说看有好的地段不妨试试,小投资算是玩玩。这当然是给她开路的表示。

她回来就着手做这件事,在金边看了几快土地,正计划着怎么投资。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想法,怎么在适当的时候斩获一截大肉!

她清楚知道与江函宇不可能一直这样玩下去的,看准时机该走就走,走的时候能拿到一笔钱,这钱不管是正当赚的,还是偷龙转凤得来的,总之不能拍拍屁股就这样走。那得要看机会。

对目前江函宇公司压大量的红酸枝木,许仕英心里岂能不急?单不能急给他看,她担心自己在他面前显露出着急的话,会使他更加坐不住。她心里也埋怨前一阵自己太过乐观,没有想到官方这次停止走柜的时间这样长。她从西哈努克港回来,方玉桂也从国外回来,两人碰头商议的时候,她却摆出就要蹦溃的样子,对方玉桂大呼救命。

“我说过这生意不能做,你偏不信!现在头痛了?”方玉桂讥讽她。

“你是看着说话啦!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许仕英做出哀求样子:“好姐妹,我就相信你有办法!”

方玉桂拍拍双掌:“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的等看那个时候放松了,才好计划运出去。我说你也该停手啦,钱那里会赚得完!再说能够赚钱的生意多得很,像做土地买卖多好,又没有这些担惊受怕。”

“知道了,救世观音婆萨!运出这批货,我们找什么地方去玩个够,到时候你的所有花费全包在我身上,这总可以补回你的情了吧?”

“我们之间还用这样说话啊?好像我巴望着你的接济似的。”

她们斗了一阵嘴,方玉桂说:“等候是要一些日子的,不过我打听到不会等很长时间。现在压在金边库存的红酸枝可能有上万立方都不止,据说总理府那边有人提议要放一放闸,让大家出一点货。因为都压在这里并不是好事情。放一批出去,政府总可以收到一批税,压在这里有什么用?不过,我也提议你灵活一些,在金边有人要的话,不妨转移一部分给别人,自己赚少一点,免去很多压力。你看呢?”

“有人要当然好,卖给谁不是卖?能把木头变成钱收回来就好。”许仕英同意她的话。

现在牛炳皋介绍越南人来买木,她觉得是个机会。但是金边的木运到边境去不容易,这事要找要找方玉桂商量,看走一号公路经巴域出,或者从金边港上船到西贡,看行不行得通。如果行得通,即使没有越南人接货,这上千立方的红酸枝再转运到香港、深圳也不成问题,无非是费用高一些。

如果走巴域和金边港都不行,合适的话就到边境做一点也好,她相信给她供货的那些人,在柬埔寨没有什么地方他们去不了。越南人能答应给定金吗?她等候牛炳皋的回音。(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