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立勤
董宝瑞
晨起发现,一场不大的春雪又悄无声息地降临碣石山下的昌黎县城。窗外飘雪,我是起身很长时间才发现的。只因起身后,我一直在伏案翻阅突然辞世的秦皇岛文友刘立勤的遗作。
立勤说走就走了。他走的是那样的急促。几乎连吭也没有吭一声,一下子就驾鹤西去了。
噩耗传来,我感到异常的突然,异常的震惊。立勤,怎么说走就走了,连给大家告别的机会也不给呢?
昨天早晨,我和现任的昌黎县文联主席肖沛昀驱车同去秦皇岛市殡仪馆,和秦皇岛市的诸多文友一起,同立勤的遗体告别。立勤安静地躺在鲜花簇拥的灵床上,再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会再发生什么事情了。到这时,大家才强烈地意识到,立勤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与立勤结识有20多年了。已经说不清楚第一次是怎么见面的了,当是在文友的聚会上。
立勤比我小两岁,属兔。他的家是因其父到秦皇岛市区学徒、工作的缘故,从几百里外的一个乡村搬过来的。他从小在秦皇岛上学,长大后下过乡,当过兵,后来被安排在铁路工作。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间喜爱上文学创作的,多年最爱写的是散文与散文诗,自1985年起,开始在市、省报刊以笔名“柳篱”发表散文、诗歌及散文诗等文学作品。1989年夏天,我与秦皇岛市作家协会主席解俊山、副主席刘学勇共同编印秦皇岛市庆祝建国40周年优秀文学作品选《蓝色的梦》一书,编选了他在1989年2月10日出版的《人民铁道报》发表的一组散文诗《西北行漫笔》,感觉他的文笔颇佳,诗意融融。到1993年,他出版了多年散文和散文诗创作的结集《柳篱抒情散文选》。在此前后,他被调到秦皇岛日报社,与刘学勇一起任文学副刊《潮汐》的编辑。后来,刘学勇改任新创刊的《秦皇岛晚报》的文学副刊《涛声》编辑,他单独膺任《潮汐》编辑。
立勤到《秦皇岛日报》任《潮汐》编辑以后,我们之间的接触逐渐多了起来。我们俩都有吸烟、喝酒的嗜好,那时皆身宽体胖,晚上睡觉时难免打些呼噜。这样,每逢到乡村开笔会时,我俩常常被安排在一起住宿,几乎是天南海北,无话不谈。1994年秋天,立勤拟在《潮汐》副刊开辟《听涛斋随笔》专栏,约我写些随笔,我遂写出《上与下的转换》、《品味〈龟虽寿〉》、《吟唱的境界》等随笔,寄给他发表,有意无意地写了不少随笔。1999年12月,秦皇岛市作家协会建立散文创作研究会,推举我任会长,立勤任副会长。这样,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更加密切了。立勤对秦皇岛市散文创作研究会的工作很负责。最初几年,他利用在报社工作的便利和多年建立的人脉关系,几乎每年都组织一次活动。2000年5月,在他的大力张罗和组织下,研究会在青龙满族自治县的花果山村成功地举行了第一次笔会,与会者尽情地领略花果山村,特别是花果山瀑布的秀美风光,体验大山深处的民俗民情,写出了不少优美的散文。后来,又是立勤积极联系,研究会又先后在抚宁县蟠桃峪(2001年4月),山海关的三道关村和长寿山景区(2002年10月)和青龙满族自治县在老岭山上新打造成几年的祖山景区(2003年5月)等旅游胜地和风光秀美的乡村,举办了几次笔会。我们还在2000年7月,在南戴河海滨举行了一次散文作品研讨会,邀请《散文百家》主编、著名青年作家贾兴安与秦皇岛的散文作者见面,看稿和交流散文创作发展情况。后来,《秦皇岛日报》副刊部改版,立勤由于年龄的原因和其他因素,不再任《潮汐》的编辑,提前离岗,不再便于张罗和组织活动了,我便张罗了昌黎“葡萄沟”、黄金海岸“小木屋”和卢龙县柳河北山等笔会。
立勤从事《秦皇岛日报》的文学副刊工作后,并没有放弃自身的文学创作。他平时不善言,却有一颗难泯的童心。在进入新世纪之际,他闷声闷语地写出了长篇童话《艾艾兄妹奇遇记》,被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编辑韩蓓看中,作为《蓝羽毛丛书》第一本推出,于2001年4月出版。2001年夏天,《艾艾兄妹奇遇记》作品讨论会在秦皇岛市区举行,我应邀参加,惊叹立勤的童话创作功力。两年后,立勤的散文集《海滩上的小屋》于2003年7月由远方出版社出版。看到他这本以本名署名的散文集后,我即兴写了一篇读书随笔《系住小船的铁锚——品读〈海滩上的小屋〉》。这篇文章,是2003年9月7日写的,写出后未得发表,被我贴在了2006年4月30日的和讯博客《昌黎·碣阳书斋》上,全文如下:
系住小船的铁锚
——品读《海滩上的小屋》
盛暑到来之际,读到刘立勤新出版的散文集《海滩上的小屋》。深深吸住我的目光的,先是那设计质朴的封面镶在正中的一张颇有韵味的照片:海滩上,一个有着锋利箭头的铁锚,系住在海边停泊的一条小船,而那海面上闪烁着点点银光……莫非,这就是立勤的心之所系,就是他那“海滩上的小屋”?
立勤已经在《潮汐》当了10年副刊编辑了,而这本有25.9万字的散文集,主要荟萃的则是他这10年间写的散文、随笔等作品。在我的印象中,为人忠厚的立勤向来不善言辞,却颇有内秀,除好喝点酒外,似乎还有点“懒”,笔动得不那么“勤”;读到这本散文集,才发现,他的“懒”是一种表象,而实际上他是比较勤快的,不然他就很难拿出这么多篇散文、随笔和其他篇什,结成如此厚重的集子了。这本书的A辑《海滩上的小屋》辑有32篇散文,B辑《冬日的阳光》辑有40篇随笔、札记等,C辑《亲切的气息》辑有12篇用散文笔法写的短评、杂感等。以我多年的体验,编辑工作做久了,容易缺乏自己写作的“激情”;而立勤则似乎并没有被繁杂的编辑工作“死死”拖住,在“平静”中总保持着一种“激情”,常常把在心中“激荡”的话适时记录下来。不过,他似乎还缺少一点深究的精神,一些作品,有的是执意追求精短,有的则该长则短,明显缺乏开掘、拓展,让人感觉他在思想上可能还是有点“懒”。短东西写好极难,也许怪以往爱写散文诗的缘故,立勤在这方面又做了不少努力;但一味求“短”,却使他的某些作品有远远没有写到位的感觉,这不能说不是他的作品的一点缺憾。通读立勤的《海滩上的小屋》,感觉立勤总是在想刻意追求一种不愿为生活所累的“轻松”,特别是有浓浓的海风味道的“轻松”。“很长时间里,存在这么一个想法:在一片少有人烟的海滩上造一所房子。它用不着多大,容得下一张桌、一架床就行。不过,窗子得朝着大海,且是看得清潮水漫上沙滩的落地窗。砌墙的材料,最好是粗糙的石块,也可以用不经过任何加工的树木——比如多年的老树干什么的。屋顶富有情调,是我小时候的某一天在一片海滩上见过的,有着一道道波纹,涂了黄的、红的、蓝的油彩的铁皮顶。这大约要花很多钱的。那么,就退一步,搭建一所小窝棚。那种渔民们用来看网、看船,下海前或者上岸后歇一歇,慢慢儿喝上几口酒、抽上一阵儿烟的小窝棚。只是,那低矮的门,必得冲着大海。”这是《海滩上的小屋》开头的一段话,立勤写得很安逸,很执著,也很空灵,很实在。这是他心中的童话梦境,是他的系住“小船”的“铁锚”,是他在心海中造就的 “小屋”。可能是自幼在海边长大的根由,他对大海爱得很执著,喜爱大海的一切。为此,他的不少作品,可以说是“海”的浪花,“海”的涟漪。他的散文,特别是颇短的篇什,几乎都是“心海”的流淌。这构成了他的作品的主要特征和审美取向。略有点不足的话,是他的与“海”有关的“笔记”较多,其中却似乎缺少一些大的“波澜”。这很可能与他本身的性情有关,喜“静”少“动”,叫海滩上“铁锚”系得紧了点。
读《海滩上的小屋》,有一种慢慢品味温和并稍有点烈性的酒的感觉。“对人生,对友谊,对文学,我自觉还没有淡漠。”这是立勤在《后记》中道出的一句“自白”。从中可知,立勤最不敢,也最不愿意“淡漠”的是“人生”、“友谊”和“文学”。没有对人生的深切感悟,是很难写出好的文学作品的;而没有深挚的友谊,人生则是苍白、枯燥的。这三者是相互联系,密不可分的。但既然已有了一个“海滩上的小屋”,就不能仅仅将其作为“厮守”之地,要松开“铁锚”,走出“小屋”,让那被泊住的“小船”不妨多在海中飘荡,去获得更多的风浪考验和丰厚的收成。真正的渔民,是不断起锚远航,以海为家,浪迹天涯的。
这篇文章,与其说是我对立勤的散文集《海滩上的小屋》的品读,莫如说是我对立勤这个人的“品读”。我们之际的深情厚谊,都溶解在文章中了。
在出版散文集《海滩上的小屋》之后,立勤于2004年8月又自费出版了一本《人性梦语》。《人性梦语》写得断断续续,是立勤在2002年4月至2003年7月写的;2004年3月至5月又修改了一遍,才定稿的。《人性梦语》有20余万字,是立勤借“梦”说人之性情,主要叙述的是自己的人生经历与感悟。这是一部随笔式的自传体小说,或曰随笔式的自传体纪实文学。书稿在出版时,立勤请昌黎县女才女童玲画了不少梦幻般的插图,使整个图书更有韵味了。
近几年,立勤参加了秦皇岛市军事志的编写工作,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些有关的接触,但见面的机会比以前还是少多了。与立勤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去年11月12日在秦皇岛大酒店举行的秦皇岛市第四次文代会上。中午喝酒时,他来敬酒。不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碰杯了。当时,谁会想到,3个多月后,他说去就去了呢!
立勤走了,带着自己的生命音响与光华,也带着亲人和秦皇岛诸多文友的思念。愿他一路走好吧!
2007年5月30日刘立勤到卢龙县柳河北山采风时的留影(储铁柱摄)
相关链接:董宝瑞读书随笔:系住小船的铁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