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谈18 革命了和幸福了


    革命了,革命了!这是鲁迅在《阿Q正传》里所写阿Q所喊出的声音。这个阿Q,是未庄的一个猥琐无行的哥子,在未庄既无地位,更无财产,孓然一身,完完全全的一个无产者外加无赖。由于平时总被人欺负,没有出气之处,所以,很是渴望着翻身,所以,一当听有一种叫做革命的东西来了,所以十二分兴奋,便在脑子里把未庄所有欺负过他的人过了一遍电影,想着用革命把这些仇人都咔嚓了,之后还要把庄子里赵司晨的妹子、邹七嫂的女儿、假洋鬼子的老婆、秀才娘子和吴妈,也都收归己有,“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喜欢谁就是谁。”阿Q一作如是想,便也十二分的美好了,感觉甚是幸福。


    所以,梳理中国的幸福史,至少有一点是清晰的,那就是,“幸福”与“被革命”很有关系。而这一点,鲁迅看得很清楚,亦很权威。而若是再要把中国历史至今的所有成就譬如经济、文化、科艺等等,会发现,种种炫目背后,都有着一个巨大的“被”字。就象长城是“被”始皇帝驱使万众而修造起来的,郑和下西洋也是三宝“被”朱棣派出远洋的,就连昭著于世的《史记》也是司马迁被屈辱而著写出来的。到了今天,中国也有“被崛起”和“被富裕”以及“被和谐”,现在,犹嫌有不足,到了需要“被幸福”的时候了。


    我原以为鲁迅这位老辣看客所写的是个无聊玩笑,让后代们权当文字课件而已。然而,我错了。鲁公所写,无论是记述百年之前的旧中国,还是延伸至今的大中华,其人其地方,依然都是阿Q的世界,更到处写著未庄的家春秋,令人不能不信且叹服。这不,这两天就陡闻中国西部的重庆市,居然获得了中国年度“最幸福城市”的称号,咋舌之余,真的有些搞不清是身在21世纪还是鲁迅笔下的那个未庄了?


    对于重庆,我还是较为熟悉的。该市总面积8.2万平方公里,人口3200万,城市化率近50%,一半是农民。重庆属于长江上游的山地城市,山多地少,历史上交通十分不便,加之多雾湿气,故称山城和雾都。抗战历史上,蒋委员长曾将之设为陪都,也是因为其地理多山,可以凭险据守,小日本难以攻进。不过,也发生过重庆大轰炸,令当时的军民死伤惨重。其后许多年间,重庆地方并无更多发展,1997年设为直辖市时,在市中心尚能见到许多流民席地而卧,被称之为中国最大和人口最多的县城,具有大城市与大农村并存、大工业与大农业并存格局。近十年来,重庆加强了基础建设投资,大兴两江桥梁与周边区县交通,加之房地产兴起,城市北扩西张,使重庆改变了许多模样。然而,由于其原为重工业城市缘故,新兴产业大多尚处于培植和引进阶段,快速的城市化同时,也带来大量的就业和增收问题。2000年时,重庆人均GDP仅区区数百美元,到2007年突破2000美元,2009年GDP达到6500亿元 人均GDP超3300美元,比全国人均GDP3711美元尚有数百元差距,而区域内经济发展亦不均衡,城镇化差异很大,因此,客观来看,重庆作为中国西部中心城市的蓝图,其势才刚刚起步,而要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尚需时日与多方努力。


    不久前与丹麦一位高级商务官员座谈,谈到这个北欧小国家的人均GDP为56115.35美元,比排名第9的美国人均GDP46380.91美元多出近1万美元,世界排名第五,而幸福指数居然拔得全球头筹。据美国《福布斯》杂志发布的全球幸福指数排名,丹麦因社会充满平等及和谐气氛,成为全球最快乐的国家地区,统计数据表明,丹麦超过8成人对生活感满意,仅有1%人口表示自己的生活陷入困苦。而香港在榜单中与新加坡和日本并列81位,居然有6成半人表示他们生活艰难,相比起来,中国大陆的幸福指数则排到了125位。于是心有叹焉,所以,中国的幸福城市排名与评比,更多不象是评幸福,而是黄莲树下所唱的小调,苦中求乐罢了。也正是因为此,所以,当惊闻重庆被国内媒体们共同评为“最幸福城市”之时,尽管重庆媒体们都用了头版关条,而重庆市民们的反应却是惊人的冷淡,甚至还多了一些冲动的反感,便是很正常的反应了。我想,作为政府与媒体,用心是好,但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在尚需诸多的基础工作与民生务实之要还未完全落地之前,这样的评比和名号,多会适得其反,容易让人引为笑柄。


    从革命了到幸福了,虽然词汇不同,但其心态和喧嚣的动机是一样的。或许,哪一天,北京也会大声说出来:不堵车了,也幸福了。上海也叫起来,不挤地铁了,都幸福了。我想,都是阿Q的精神在作祟。其实,幸福与不幸福,来自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来自于真正的民生富足,来自于社会的公平正义,来自于良政之施,来自于自然的环境,清新的空气和健康的食品,也来自于每个人可以自由的创业与就业,有了这样的一些,所有的不幸福,自然消失,而幸福之说,亦变得多余了。


    现在,我们还没有幸福,这就是事实。我们必须尊重这个现实,因为尊重了现实,才会有真正为幸福的追求和奋斗。如果忽略或人为抛离这个现实,那么,我们则将成为今天另一个未庄。未庄并不远,就在我们的身边,就在我们的脚下。而我们,或许,都是那个阿Q ,或大,或小,或者是,未庄里的男男女女与老老少少。诚然,假定没有21世纪,假定时间不移动,未庄对于我们而言,很有可能也是一种幸福,而这些幸福的角色,则是:阿Q、赵太爷、秀才和假洋鬼子以及小D与王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