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乳名


  一个人的乳名,随着一个人出生来到世上,乳名也从稚嫩陌生走向熟知与成熟。父母的每一次呼唤,都是一次风吹,一次雨润,一次阳光的照耀。抑或温情的抚摩,轻轻的敲打,铿然的声韵不断扩大它的波及圈。乳名渐渐长大,蹦蹦跳跳在村头,在巷尾,在田间,在地垄,在夕阳下宽阔的牛背,在河滩筑满鸟巢的苇丛。乳名,它扎进小河,在不远处,又露出调皮的笑脸;它钻进油菜花沟,再蜂蝶一样飞来,翅膀上沾满细粉和花香。

  乳名,摸爬滚打,一身腥秽;乳名,日晒雨淋,满面黎黑。而当乳名被送进学堂,踯躅在知识的丛林,它褪去了野,褪去了俗。一头扎进文明的怀抱,化作大名,变作雅号,工工整整在每一本书、每一本作业的封面,也工工整整在老师同学的口中。

  于是大名替代了乳名,大名又和乳名交织。偶尔还会从两小无猜的异性芳唇滑落,从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伙伴齿缝蹦出,稍稍吃惊,但又坦然承受。乳名终于斗不过大名,被文字的潮水淹没,被越来越不知根底的同学忽略,无人追问,也不再被提及。大名,如一面大旗,招摇在你的头顶。

  回到乡下,三五声呼唤,又唤醒淡忘的记忆。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方言的亲切,泥土的气息,还是温馨你蒙尘的记忆,柔软你疲累的心灵。而父母缺牙少齿的称呼,不再字正腔圆,不再中气十足,明显多了一份苍老和苍凉。

  姓名又让位于职业的代称,代称再让位于职务的尊称。一个人的姓名,在尊重里,被冷落,被淡化,仅剩下一顶职务的帽子,飞来飞去,虚套、吹捧、失望、落寞,渴望直呼其名的震撼。

  乳名,似乎成为一个人的隐私,自己羞于启齿,同事也不再冒犯。它躲在你的影子里,血肉里,记忆里,乳名落满了灰,乳名,需要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