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初期大都是由乱而治。
中国封建社会在两千多年的历史行程中,曾先后出现过几个最好的历史时期,史称“盛世”。诸如西汉“文景之治”发展到武帝而极盛、唐代“贞观之治”而至开元盛世、明代“永宣之治”称盛世与清代“康雍乾盛世”等。这四个盛世一向为史家所称颂。但为史家所忽视的是战国时期,因其七雄争霸,攻伐不已,大多误为无盛世可言。其实不然,战国以独特的方式,突出地显示了盛世的丰富内涵,战国时期.社会空前繁荣。突出表现在人口猛增。据统计,合七国人口,总数约当2000 万左右,应是西周以前人口的倍数(范文澜:《 中国通史》 修订版第一编。) 。其中,楚国人口最多,有兵百万,如按民与兵5 : l 计算,当有人口500 万。魏国有“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卜万,奋击三十万,厮徒十万”,合计为70 万,以同样比例计算,国中人日约当350 万上下。秦国、齐国、燕国、赵国、韩国各有兵“数十万”,其人口约在二三百万至三四百万之间。城市普遍兴起,人口也迅速增加。有1 万户的城市已属常见,也不乏万户以上的城市。齐国都城临淄有居民7万户(《史记· 苏秦传》 卷六九。) ,以每户平均5 门之家计之,应为35 万人左右。这在当时称得上是个少有的大城市。人口的大增,无疑是社会经济繁荣的反映。出于自卫或扩张的需要,各国都保持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像楚国有军队百万,以今天的标准看,相当于中等以上国家的兵力,是十分可观的。唐至盛所建“大一统”,是继汉之后又一次扩大。史家往往言必“汉唐”并称。在西北击败突厥,设安西都护府;在东北,彻底击败高句丽,设安东都护府,远在黑龙江设黑水都督府,以辖东北地区。开元极盛,疆域之广又远迈汉时。总之,汉唐实现了空前的统一,是中国疆域扩大的两个重要的历史时期。
经济
所列几次盛世,各处于中国封建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不同阶段。它们的出现,都具有相同或相近似的历史背景。一般来说,皆承前代大乱之后,在新兴王朝的上升时期推进至盛世。西汉在秦王朝的废墟上重建一代封建王朝,历170 余年“休养生息”才达到全盛。唐代开元盛世,是在隋末大下大乱之后,重新走向大治而出现的。 其间,走过了近百年的曲折道路才达到这一光辉的顶点。明削平群雄,驱逐元朝统治者出长城,一统天下,经三代人半个世纪励精图治,较快地开创了一代繁盛的局面——“永宣之治”。自神宗万历中期,天下乱象环生,经熹宗,至崇祯,终于酿成大乱而不可收拾,到清军人关前,全国已持续乱了半个世纪左右。清人主中原、剿灭李自成与张献忠两支强大的农民军。扫荡南明势力,又花费了近20 年的时间,实际是乱了近20 年。明末之乱持续时间相当长,清朝就是在明末长期大乱的基础上再建的一代王朝。又经过近70 年的岁月,终由大乱转为大治。战国与此稍有不同,表面看,七国并立呈混乱状态,实际上是经过春秋“礼崩乐坏”、长期兼并而形成的新格局,各国保持了长期的相对稳定,最后由强秦而统一为一国,可以认为,始达到大治的顶峰。
明永乐、宣德之时,从北与西北两个方向出击元朝后裔,控制了大漠南北;西南与南部即今云贵川等地行土司制,归属中央管辖。在东北即今开原以北远至外兴安岭,广设卫所,在黑龙江特林置奴儿干都司,以辖各卫所。周边的国家,如安南、暹罗、朝鲜等都是明的属国。永宣之后,长城以北和西北又为蒙古所控制,与明时战时和,几与明相始终,其疆域又有所缩小。明疆域远迈汉唐之上,其疆域之广,统一之扩大,除元朝,唯有清康乾盛世能比,且又胜过元朝。雍正帝声称:“自古中外一家,幅员极广,未有如我朝者” , “今六合成大一统之天下,东西南朔,声教所被,莫不尊亲。”(<清份宗实录)卷八三) 此言尚早,实际上,到乾隆二十四年才最终解决了西部准噶尔问题,如青海、新疆南北、地区均完全置于中央的统辖之下。西部疆域已达喀尔巴什湖以东。北部为漠南漠北,行盟旗制,西南己改土归流,行千余年的土司制被废除。在东北,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东至乌苏里江以东至海,尤其是最南达到南沙群岛,皆隶版图,置行省,命官驻军,真正实现了统一。当时,已有50 多个民族共存于一个政权之下。所以,清朝的统一实属空前。它发展了“大一统”的理论,而且在实践上也突破了历代“内诸夏外夷狄”的传统做法,从康熙时放弃修长城,这就破除了2000 年限隔,使得“中外一家”成为现实,直接为现代中国的版图和多民族国家奠定了基础。
盛世依仗强大的武备,自古以来,世人都期盼“太平盛世”。但绝对“太平”的“盛世”,从来只是人们的良好愿望和美好憧憬。所以先哲反复强调:“居安思危”,“安不忘战”,“有备无患”。没有强大国防的盛世,从来就不存在。 在一个幅员广大的多民族国家,欲缔造盛世,首先必须解决边疆与民族问题,消除内忧外患,实现和保持国家的统一与社会的稳定。这是一个复杂、曲折的历史过程。在汉、唐、清三朝,都与一系列的战争相伴随。如西汉景帝时平定吴楚七国之乱,武帝时远征匈奴;唐太宗征伐突厥、吐谷浑,武后讨灭徐敬业;清代康熙平定三藩之乱、统一台湾、抗击沙俄入侵,乾隆平定准噶尔、大小和卓、大小金川等。这些战争的胜利,无不有赖于武备的整饬,其结果则有效地维护了国家的统一、边疆的安全和社会的稳定,使兴盛局面的形成和保持成为可能。反之,国防和武备上的举措失误,必然直接危及盛世的延续。以唐代为例,玄宗时均田制日益破坏,建立在均田制基础上的府兵制也呈瓦解之势,中央集权的军事体制逐渐遭到削弱。玄宗晚年,节度使权势越来越重,藩镇武装力量不断坐大,而与此同时,中央武备却日益空虚。天宝元年,边镇节度使增至10个,拥兵49万,仅安禄山掌握的兵力就达18万之多,而朝廷辖统的部队总共才有12万人,在兵力部署上出现了内轻外重的严重局面。另外,各道节度使都身兼数职,集军、政、财权于一身,久任一方,得以大力培植私党亲兵,不可避免地加剧了地方与中央的矛盾。藩镇拥兵自重,割据成势,进一步刺激了他们攫取更大更高权力的欲望和野心。以安禄山、史思明为首的武装叛乱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史称:''安史之乱''。虽然这场叛乱最终得以平定,但唐王朝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二. 每次盛世不能摆脱“盛极而衰”的历史规律
中国历史上的三大盛世,都只有一百二.三十年左右,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持续时间太短太短,为何盛世不能更长些?为何都未能避免“盛极而衰”的结局?为何往往是乱世主宰历史?很值得思考和研究。而且,盛世的倾颓,往往在极短时间内定局。唐玄宗开元、天宝之际,号称“全盛”,繁荣景象史所未见,但“安史之乱”的狂飙瞬间吹散了旷代繁华,唐朝无可挽回地走向了衰世。康乾盛世是何等辉煌,但乾隆刚退位就猛然爆发了白莲教大起义,四境骚乱,清朝自此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研究“盛极而衰”这一反复出现的历史现象,至少可以发现以下几点重要原因。
(一)国家的发展缺乏持久的动力和一贯的进取精神,社会意志消退和睿智的领袖后继乏人。国家的不断发展,繁荣的持久延续,需要不断地向社会注入新的动力,向社会成员提出理性而富有刺激性的新的奋斗目标,再辅以正确的政策指导,使整个社会始终保持昂扬向上的活力。安于现状、墨守成规是不可能长期维持繁荣的。然而中国历史上的盛世在出现后,都不可避免地趋向守成,社会的主导思想逐渐由开拓进取转为“持盈保泰”,社会风气也为之一变,由奋发有为而转向享受升平。国家的发展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社会一旦丧失了开拓的动力,迷失了努力的方向,陶醉于眼前的繁荣,沉湎于已有的辉煌,各种问题和矛盾就会逐渐滋生和酝酿。而睿智的领袖和领导集团后继乏人,又直接加剧了这种局面。中国历史上的三大盛世,都有明智的领袖和领导集团为之领航。汉有文帝、景帝、武帝,唐有太宗、武后、玄宗,清有康熙、雍正、乾隆,他们雄才大略,励精图治,知人善任,身旁都有一批志在高远、才具卓越的名臣襄助。这是促成盛世不可缺少的因素。但封建社会,归根到底属于人治,并没有可靠的制度保障。在实行家天下的专制王朝中,君主的素质总体上有一代不如一代的趋势。数世之后,继位者全都“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才略根本不能与其太祖太宗相比,朝中则老成凋零,往往裙带风行,宦官当道。守成已难,更何言开拓进取。汉朝在武帝后期,因征发过甚,社会扰动,国家已呈现虚耗之象。武帝之后,几位君主都不免孱弱,昭、宣两代,赖有老臣辅佐,国势尚有起色,再往下,外戚擅权,朝政日益混乱败坏,贵族官僚大量兼并土地,社会矛盾愈加激化。西汉王朝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下坡。
(二)忧患意识丧失,歌舞升平,忽视潜在的社会矛盾和问题。中国先哲一再强调:“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思所以危则安矣,思所以乱则治矣,思所以亡则存矣”。但历史上的统治集团在进入盛世后,大多趋向“持盈保泰”、“护守成宪”,满足于维持现状,对眼前的问题小修小补,乃至自高自大,掩盖矛盾,粉饰繁华,纵情于声色犬马,陶醉于歌舞升平,根本看不到所存在的问题及其严重性。潜在的社会矛盾和问题就在这种状态下不断滋长,日积月累,变小患为大患,一朝爆发,遂致不可收拾。创造贞观之治的唐太宗,晚年也因滋生自满之心,无法真正做到善始善终,幸有良臣辅佐,及时提醒。贞观十三年,魏徵针对唐太宗渐好奢纵的倾向,呈上直言进谏的名篇《不克终十渐疏》,指出唐太宗的志业与贞观初年相比,在十个方面都出现了今不如昔的变化,求治之心锐减而骄逸之心渐萌。唐玄宗的悲剧,则直白地印证了骄纵误国、懈怠败事的道理。玄宗英武有才略,曾将武后末年濒于内乱的唐朝导向“开元盛世”,但在晚年耽于享乐,无心理政,把朝廷政事交付给外戚杨国忠之流,全然不顾政治的不断败坏和社会矛盾的日益尖锐,对关乎国家大计的均田之法和府兵之制日趋瓦解不事补救,坐视藩镇权势积重和中央武备的不断削弱,以至造成“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的悲惨结局,百年基业与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三)妄自尊大,固步自封,看不到世界潮流的浩浩荡荡。大清盛世的缔造者,不仅忽视了国内社会的潜在矛盾和问题,而且完全看不到世界发展的大趋势,沉溺于“盛世”之中,最终使盛世成为近代中国落后于世界的肇端。德国哲学家赫尔德在1787年出版的《关于人类历史哲学的思想》中,对当时中国社会的状态表示了如下看法,大清帝国的“体内血液循环已经停止,犹如冬眠的动物一般”。发迹时间相当于乾隆后期的拿破仑,则把中国称为“东亚睡狮”。确实,从1662年到1796年这135年的时间里,西方国家经文艺复兴之后持续二三百年的思想解放运动,最终促成了如火如荼的资本主义革命和工业革命,经济、科技和军事踏上了不断加速发展的轨道。当此世界剧变的关键时期,康、雍、乾三朝却进一步强化了闭关锁国政策,使中国社会更加趋向于封闭愚昧、妄自尊大,深陷封建时代的隧道之中,固步自封,停滞不前,从而与西方的发展势差越拉越大。自视为“天朝上国”的大清朝,就在自我陶醉的“盛世”荣华之中,不知不觉地成了世界潮流的落伍者。落后就要挨打。乾隆退位仅仅不到半个世纪之后,清王朝就在鸦片战争的中西碰撞中不堪一击,成了的被动挨打的对象。 (待续)
西藏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