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书乐


 

淘 书 乐

 文/曹世中  

 
    喜爱淘书,始于小学五六年级。
    那年,父亲从温润的重庆调到长城脚下建设一个新的军工厂,我们几个孩子顶着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坐在军用卡车上,在鼻涕快冻成冰棍时,来到了一个叫“卧虎湾”的地方。工厂的西面是雷公山,山下土地很平坦,沙沟纵横。野草繁茂时,可以成为我们“打仗”的青纱帐。放眼望去,有种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
 
    工厂初建没有学校,我和弟弟只有到离厂几公里外的农村小学就读。
    虽然那时生活很艰苦,但妈妈给我们俩兄弟带的中饭,却总是细粮。记得那时供应的口粮只有35%是细粮,其余的都是棒子面、高粱面、红蓍干等粗粮。父亲工作的地方是有毒的军队化工厂,妈妈为了照顾父亲的身体和孩子成长,不知往自己的肚子里填了多少那种难吃,且难消化的杂粮……
 
    农村小学的求学经历虽然过去多年,但却一直清晰印在脑海里。
    我的同学们来自附近农村,中午也带饭。塞北无霜期短,当地农村只产谷子、玉米和高粱,他们带的中饭,自然只能是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吃过的粗粮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我的农村同学们很聪明。我们的中饭是在教室里解决的。
    塞北冬,大雪封。外边的积雪一尺多深,教室里的煤炉燃得暖烘烘。
    每到中午,同学们唧唧喳喳,在炉边围成一圈给自己热饭。他们带的“黄糕”切成片状,在炉火上烤热烤软后,那香味直扑鼻孔,直引得肚子里的馋虫来回搅动。于是,我就把用炉火烤得焦黄的馒头给同学,换吃他那同样烤得香喷喷的黄糕片或高粱糕片(暗紫色的)。
    哈哈,虽说细粮换粗粮,其实我们谁都没吃亏。交换之后,大家都解了馋。
 
    冬天的中午没处去,有的同学吃完饭后,就爬在课桌上梦周公去了。
    别看这个农村学校设施简陋,却有一个收藏了几百本书的图书室。小学的最后两年,我几乎读遍了这里的书。现在还记得的书名有《青春之歌》、《平原游击队》、《敌后武工队》、《军队的女儿》、《白洋淀》、《李有才板话》、《野火春风斗古城》等。
    也许是阅读的原因吧,那两年,我的作文是班里最好的,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在课堂上朗读,我也经常为此而沾沾自喜。
 
    考进市里的中学后,离家有十多里远,因此住在学校。记得刚住校时,晚上睡不着,自己偷偷跑到操场边上去哭:想妈妈了!
    学校里有浩瀚的大图书室,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书籍,真真是让我解了大“馋”。却不知,在“害”下淘书毛病的同时,视力也在一天天下降,直到把二眼看成“四眼”。
 
    开始挣钱后,订报刊、买书就成了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和开销,最多时,订阅的报刊多达二十多种,是工厂里自费订阅书报最多的人。
    那时自己确实是个好青年,不喝酒、不抽烟(很自觉地开始吸烟,是在父亲去世之后……),但每月都会拿出工资的四分之一来买书。四大名著是那时买的,《中国十大悲剧集》、《中国十大喜剧集》是那时买的,还有从诗经、楚辞、乐府、唐诗、宋词、明清笔记小说等众多自己喜爱的各朝代大家们的各种版本的集子。在外国文学方面,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惠特曼、普希金、泰戈尔的诗,巴尔扎克、茨威格、海明威、梅里美、大小仲马等等,都曾经是自己全力收集购买和阅读的最爱……
    记得一次到太原出差,赶上迎泽书店处理积压图书,五角钱一本随意挑,只花了几元钱,就买到了13本一套的田汉文集,足有十多斤重。后来在企业做销售工作,为了工作需要,又开始大量购买营销、广告、管理、品牌、财务管理方面的专业书。让我没想到的是,正是这样的阅读,成为数年后已经跨进四十门槛的自己寻找职业转型的专业知识支撑。
 
    不经意间的阅读喜好,丰富了自己的阅历和思维,也让自己有了一生可以乐此不疲的嗜好,也造就了自己多思多想的独立见解。所以,我在心里对书有一种由衷地感激与崇敬。
 
    感谢书籍,给我带来了价值积累!
    感谢阅读,给我带来的知识收获!
 
    前不久,到美术馆东街的三联总店,又淘到几本好书,回家翻阅,心中的愉悦用文字是难以表达的:有《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词三百首新注》,虽然以前已有类似版本,但书封的典雅设计还是吸引了我;有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现代散文家系列近二十种,只选了沈从文、林语堂、汪曾祺三个版本;一直认为,汉语白话以来,林语堂的文字是最好的,阅读沈从文轻灵的文字是对心灵的净化,汪曾祺的文章应是文革之后与邓友梅齐名的最好文字了。最得意的,是淘到了原北大历史系主任、著名宋史研究专家邓广铭的二本书《辛稼轩年谱》和《陈龙川传》。
 
 
    边塞诗、豪放词一直以来是自己的最爱,南宋词坛的苏轼与辛弃疾的集子以前收集了不少,二十年前,就买过邓老的《辛稼轩编年笺注》一直喜爱有嘉。过去,辛词背诵过不少,虽大多遗忘,但一些句子今天仍留存在脑海中,如“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的清丽,“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豪放,每每吟诵,仍会心旌摇荡。
    喜爱辛弃疾与陈亮两位宋代大家,二十多年前曾查阅二人的史籍,写过一个历史短篇《鹅湖之会》。投到《人民文学》杂志数月后被退回。虽未被采用,但编辑的亲笔回函,还是让自己高兴了好几天。
 
    也许,若干年后,我会把此演绎成一个历史长篇吧……
 
    淘书的乐趣,不仅仅在书。
    我想,淘书乐,会伴随着自己的生命一直继续下去。
 
 
    2008-4-14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