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02唐师曾:百家讲谈:季先生


 

《百家讲坛》学者、复旦大学钱文忠教授,不仅健谈,且沉湎DV。老鸭摄

 

《齐鲁周刊》独家专访——

季羡林:父子团圆背后的书画迷局

□本刊记者  马军

  20081030日,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博士的助手季承无意间从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季羡林书画藏品被盗后流入拍卖市场,他非常震惊。

  季承马上联系北京大学、301医院等单位相关负责人询问情况,并要求见父亲一面。得到的答复是:不同意。

  心急如焚的他赶到301医院,试图去见父亲未能如愿。实际上,在此前的13年里,他做过无数次类似的努力。

  现年73岁的季承知道,面对这一风波,已经年近百岁高龄的父亲特别需要亲生儿子的陪伴,晚一天,也许就是终生遗憾。

  就在这个时候,季羡林弟子、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新华社记者唐师曾等人出面斡旋,为这对白发父子安排了一次秘密会面。

  “13年了,儿子多想父亲呀!”

  面对《齐鲁周刊》记者,季承声音非常低沉,“父子关系是谁也挡不住的”。 

藏品流失案引出的父子重逢

  “我想念你,来看您老啦!”

  “挂念是必然的。”

  “我现在还是给李政道先生做助手,他和你一样是个工作狂。”

  “是懒人呀!没出息。”

  “以前也想来看你,就是进不来,以后就好了。”

  “父子团聚是人之常情,不希望我们团聚的人是不正常的。”

  “13年来,我每天都走到这里,可就是进不来!”

  “为什么这么多障碍?我了解一点,但不懂。”

  “13年了,儿子想父亲呀!”

“我对年的概念没有,但我知道时间很长,太长啦!”

……

  2008117日上午1026分,季承终于在北京301医院病房见到了13年未见的父亲季羡林。这对白发父子久别重逢,喜极而泣。

  “1991年以前季承是季老助手,后来父子两人因家庭纠纷闹了点矛盾,又在一些人加油添醋式的‘撮合’下,关系越闹越僵,其实就是被人为隔断了。”知情人这样告诉《齐鲁周刊》。也已经白发苍苍的他不愿提及往事,“都是过去的事,不提啦!”

在季承的记忆里,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他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里走过,知道父亲住在这个院子的病房里,可就是进不了大门。

  “有一年冬天,我站在雪里和他们交涉了2个多小时,就是进不去。”118日,在北京301医院接待警卫室,季承向《齐鲁周刊》描述,“先前,不仅我见不到父亲,绝大多数亲人都无法探望,不过以后就好啦!”

  在301医院先生病房里,先生望着儿子带来的儿媳亲手烹制的山东传统食品——“懒龙”和“十香菜”格外开心。“这是老家过年时才吃的东西。”先生思路清晰、表达流畅,没有丝毫糊涂迹象,“我回济南难了,走不了路了,一走就要靠轮椅。”

  面对久别13年的父子重逢,所有在场的人都无语,流泪……

  “我了解的情况太多了,特别是字画,这对一些人很不利……有些人想掩盖,能掩盖吗?天下的事只要做了就掩盖不了的,要掩盖只会弄巧成拙。”先生语重心长地说,“一些人心里不让别人父子见面,我觉得这个人的心理不正常,还说坏话更不正常。”

  看到见面场景的钱文忠泪流满面。他在博文说:同在北京,居然父子整整13年不能相见!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儿子为了探望父亲,几十次地来到医院门口,多少次在门口站上几个小时!我知道,这绝对不是301医院的责任。

  “有人想法很多,阻隔我们父子见面。”季承感慨万千,“没有这起盗画事件,没有亲朋好友从中斡旋,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父亲。” 

谁在阻隔父子团圆?

   “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不说这个话题。”面对《齐鲁周刊》,季承陷入深思。“在气头上的季老可能说过狠话,但也不能成为隔绝父子13年的理由。”知情人强调,“季老太能忍了,从来不说,季承先生又太善良了,也不主动提及。”

  那么,是什么力量在阻隔他们?是谁让先生父子13年不见?是先生忠实的老秘书李玉洁?是先生本人?抑或其它?

  《齐鲁周刊》没从李玉洁口中得到任何证实,但却听到先生说:“我没想到你离我这里这么近,为什么这么多障碍?我了解一点,但不懂。说我被控制了过了点,我这人别人也控制不了。”

  或许,这本就是一件相对孤立简单的事件。

  就在“季羡林书画被盗卖”消息跑上全国大小报纸杂志版面时,水木清华论坛上惊现一封署名季羡林孙女季清的题为《给北大校领导的一封信》的公开信:

  “许多亲属与我联系,抱怨他们见爷爷的困难……这次回国,我的确领会到了……目前,又出现爷爷的收藏被盗卖的事件……希望你们能迅速作出决定,而不要再拖拖拉拉……排斥季家亲属的探望权力是极不人道的,我们做小辈的无法在爷爷身边尽孝是天理不容的。我相信北大校、党领导及群众是不会容忍这种行为的继续存在……”

  “那是季清写的。”季承向《齐鲁周刊》证实了这一点,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北京奥运会期间,从美国专程赶来的季清前去探望爷爷遭到拒绝。“先是奥运期间不允许探望病人,后又是最近老人身体不适……总之,只要季清过去,就有一堆理由等着她。”季承没有丝毫激动,他平静地向《齐鲁周刊》陈述着,仿佛,这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无可奈何的季清向北大提出探望申请,终于在一个学术活动上见到了爷爷,但还是没有获得和爷爷单独见面的机会。

  其实,按照中国传统的做人道理,无论父子间发生了什么,旁人应该尽量相劝,而不是象有些人那样火上浇油、来回造话。难怪钱文忠写到:你们不能够切断季先生所有的对外联系。父子相见的感人一幕大家还是看见了。当然,用先生的话来说:“世界上真有坏人”、“坏人是不会改好的”,这些人哪里会感动呢?

   “莫名其妙的拖!用心险恶的拖!”

  “季老已是98岁高龄的风烛之年病羸之身,经不起任何一点点有意的折腾或无意的疏忽,受不住任何一点点身体的伤害和精神的折磨……”“季羡林书画被盗卖”的举报者、先生小校友张衡在博客上血淋淋地阐述着。

  或许,正如钱文忠所说:“一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愿意下任何断言,去揣测任何人。我只相信:事实终究会昭告天下,谁是坏人甚至罪人。也许,事实可以被遮掩一时,但是,终究不可能永远被遮掩。” 

迷局背后的众声喧哗

  “没有这个父亲所收藏书画流失事件,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父亲。”季承再次向《齐鲁周刊》强调,“我从内心感谢父亲的学生及所有的亲朋好友。”

  事实上,自今年10月,关于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藏画被盗并公开拍卖的事件就闹得沸沸扬扬:举报者张衡言之凿凿;被指盗画者、先生前秘书杨锐沉默无语;先生弟子,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新华社著名记者唐师曾力挺被盗说;先生前秘书李玉洁先是肯定后又否认;先生签写多份手书所表达意思却不尽相同……有人指责举报者借机炒作自己或受人指使另有目的,更有人猜疑此事与北大换届有关……

  1028日晚,新华社记者唐师曾和张衡等设法在北京301医院见到了神志清晰,说话条理的先生。

  事后,唐师曾向记者播放了其采访季羡林的DV录像。

  录像中,唐问:“您家里的藏画是怎么流出去的?”

  先生答:“过程不知道,但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又问:“多长时间了?”

    先生又答:“丢画两三年了。”

    再问:“为什么不报案?”

  先生再答:“小事一桩,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以为就是偷几幅画卖,看来认识是不够了。”

  采访中,季羡林还表示,他不缺钱,没必要去卖画,他也从来没有委托别人去卖画。

  117日,北京大学新闻中心在该校官方网站发表声明称:目前尚未发现季老藏品外流的情况,但这个声明却无法掩盖舆论的漩涡。

  “我当时就有感觉,有人正面叫我季爷爷,背后却在偷画。这事谁也掩盖不了,为什么说掩盖不了?偷了画再去拍卖行拍卖,人证物证都在,能掩盖吗!偷多少我不知道,经济价值不好说,这些古画更不好说,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所以价值不好衡量。”117日下午,先生在病房强调。

  随后,钱文忠发出质疑,揭发此事的唐师曾的电脑在记者节当天遭受攻击,他在博客上写下“最黑暗的记者节”。

119日,《齐鲁周刊》从多方获悉,在北京潘家园附近又发现“季羡林藏书——《金瓶梅》”等物。或许,先生流散出去的藏品和财产恐怕远远不止这些。当然,这一切只有司法部门独立调查,才可能彻底查清楚。 

 
凤凰网-魏英杰:季羡林藏品疑案该由司法介入了
作者:魏英杰

    近十几天来,我一直在关注“季羡林藏品疑案”。整个事件犹如美国大片,悬念丛生、高潮迭起。遗憾的是,这一切并非虚构,而发生在一位近百岁老人的知识分子身上,所以过程越是“精彩”越是让人揪心。

    最新消息,北大继声明季羡林藏品未发现外流后,紧接着又公布调查情况,称拍卖季老部分藏品的某拍卖公司注册情况不实。我也注意到,前阶段不断发言的“举报人”张衡,博客已连续五六天没有更新,亦未见接受媒体采访了。而另一方面,北大出身的钱文忠、唐师曾等人,对北大的阶段性结论并不满意。钱认为“就目前我了解的情况看来,季先生流散出去的藏品和财产恐怕还有一些,甚至不少”,唐师曾则于记者节那天信誓旦旦,声明自己“任新华社记者20多年,从未错发过新闻”。

    由此,事件进入了胶着状态,而真相依然扑朔迷离。为何如此?说起来并不复杂。一来,此事和北大有直接、密切的关联,甚至可以说该接受调查的就是北大本身。这样的话,由北大校方自己成立的调查工作组,无论做出什么样的结论都会被打折扣。二来,此事涉及藏品数量不少,或有若干赝品在内,但是否确有外流仍需更为细致的清点。张衡就指出,只要有一件真藏流出,他所举报的问题就成立了。而这也需要更权威性的调查方能服众。

    其三,北大一方面在进行调查,另一方面又有消除舆论影响的嫌疑,致使自身陷入不利状态。关于这点,最直接的证据是,北大取消邀请唐师曾参与该校的记者节活动,该校某学院院长并数次要求唐修改博客文章。还有,唐的邮箱日前也莫名其妙遭侵入,“信件全部失踪”。此外,钱文忠、张衡等人的博客更连续遭遇不知来自何方的“删除令”。就我所知,网上关于此事的报道,也时常打不开链接。本人所撰相关评论,在某些论坛亦连遭删除,甚至采取敏感词过滤方式拒绝发帖。这种种现象说明了什么?不能说肯定和北大有关,但这无疑会让人把账算到北大头上。

    我还想说,就算季老藏品疑案最终水落石出,整个事件也已构成一桩悲剧。正如我此前所言,这件事情不仅关乎北大声誉,还关乎这个社会的人文尊严。说穿了,从北大怎么对待季羡林这样的知识分子,也可窥见这个社会(某些人、某些部门)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季老表示丢画已有二三年,北大至今方才在外界压力下展开调查,已让人感到失望。然而,许多人像我一样,近日才从唐师曾、钱文忠等人博客得知——季羡林父子同在京城13载,居然未能见上一面!无论如何,这都可以称之为“人间惨剧”了。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唐师曾的说法是:“因人为原因,13年无法见面的一对白发父子,久别重逢喜极而泣。”钱文忠则称:“无论父子间发生了什么,按照中国传统的做人道理,旁人应该尽量相劝,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火上浇油、来回造话,达到隔绝父子的目的,以便自己上下其手。”言外之意,父子不能相见,更多并不在于所谓“家丑”。为什么我们把一位知识分子捧到如此之高的地位,他却连普通人的人伦之乐都那么难以企求?这到底是人为因素造成的,还是存在着体制上的弊端?这个问题甚至比藏品外流事件还重要、紧迫。

    正因如此,我认为北大成立的相关调查组已很难起到什么作用了。北大应该做的是,由司法介入此事,让法律来给个公正的说法。这样不仅是对季老负责,也是北大摆脱此事阴影的必要途径。连日来,同样是北大出身的钱文忠不断呼吁:“这一切只有司法部门独立调查,才可能彻底查清楚。”这种“吾爱吾校、吾更爱真理”的表态,值得北大方面严肃对待。

 

人民网-吴祚来 季羡林藏品事件:关怀应回到人性与常识 
2008年12月02日10:35  来源:《东方早报》
    近几年,因病住院的北大教授季羡林先生因多次受到国家领导人看望,而成为学界最引人瞩目的人物。可能也正因此,与季先生有关的新闻也就格外被外界关注。近期季先生家中藏品无端流入拍卖行,在知情人举报后,北京大学有关部门为此发表声明称,拍卖行所拍作品,均为假冒品,季先生家中藏品并无损失。
  有趣的是,季先生先前的秘书,竟是北大某领导的家人。而现在,季先生的弟子与家人要想在301医院与先生见上一面,是件相当费力的事情,曾主讲央视百家讲坛的钱文忠先生近日专程进京看望了导师,并在自己的博客里就北大发言人的表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向读者讲了自己面见季先生的曲折:当天他与季先生的儿子见到季先生,而其孙女却被医院拒于门外,医院的理由居然是,人多(三个人包括他从海外来的孙女儿)所以只能进两个人。这种没有人性的管理方式其实是一种管制,任何人间亲情在这里都会黯然失色。
  通过钱文忠先生博客,给读者的印象是,这位学界泰斗级学者,不仅因生病而没有多少行动自由,还因此失去了更多的东西,譬如他的收藏与交往。甚至感受一位普通学人所体会到的那种生病的无奈与苦痛的机会,也都没有了。他成了一个“公家人”,一个学界的象征人物,如同一个供品被供起来了,连亲人朋友都无法与之亲近。
  那么,我们要问的是,人活着,那还有什么意义?
  同样是学界泰斗级的北大学者,我知道宗白华先生最后一次因病而去医院时,却是自己的学生闻讯而来,或背或扶,才能艰难步入医院,是“自助式”地获得治疗机会的,入院时甚至一个床位都难求。现在因为某种缘由,季先生获得了特殊的医疗服务与照顾,那么其他的北大著名学者呢,还有院士、学部委员呢,他们有多少人会得到如此殊荣?
  对人过于神化、圣化,其实也是拿人不当人。人类正常的生老病死,任何人无法抗拒,人为地过度地保护某个个体,也是一种不尊重。
  再则就是季先生的私人性被公然剥夺了。他的私人藏品居然由北大校方来一手管理,连一个让其家人看的清单都没有。当拍卖行里出现季先生私人藏品时,北大校方只调查了拍卖公司,而没有去调查拍品的卖家。这种简单化、故作掩饰的方式,会使社会对北大失去信任,对北大学子更是一种误导:一所大学不能保护好一位大师级学者的藏品,还有什么资格对学生进行言行教育呢?况且北大的新闻发言还是不能自圆其说。拍卖出去的东西固然是伪造的,那么这些伪造的东西有些仍然可能是季先生的藏品,当代社会不可能保证哪家的藏品不出现伪劣仿造之赝品。
  北大要做的,是还原季羡林先生成为一个自由个体,并使他的私有财产成为他家庭的物品,要在其家人主导下,清理季先生图书与收藏物品。至于先生如何处理捐赠图书与藏品,这得尊重季先生的意愿。而照顾季先生医疗与生活,也应该由其家人主导,学校予以配合,而不是学校主导,家人不得干预。
  通过季羡林先生藏品事件,我们希望北大能给公众一个说法。既然季先生是一个公众人物,就得对与其医疗相关的一切都予以公开,甚至在一定的时候应该公布其医疗费用。现在季先生的个人收藏成为新闻事件,北大也应该公布对季先生照顾的公务人员相关资料。在没有季先生家人在场的情况下,是不是有关人员可以自行出入季先生家庭?是不是有监督机制与相应的防范规定?如果公务能无障碍地进入私人领地,那么它对私权的伤害几率,就不言而喻了。
  我们希望看到北大有关方面对季先生显示出人性的关怀,通过回归常识、公开相关信息,给公众一个有公信力、说服力的答复。  (作者系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