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祭


 

两地祭
   文渺
关好大门,筵席摆上,香烛点燃,随着张张纸钱火光的晃动,子孙们顺序跪拜着声声呼喊:呼喊逝去的父母来团圆,呼喊逝去的爷爷奶奶来团圆,呼喊列祖列宗来团圆……,空无的椅子,好似有人入座,不孝的子孙恐慌地瞪着飘香的酒菜,看是否会颤动。一股微流拂过。不孝的子孙虔诚地端起酒,为他们辛苦一生的前辈,也为他们自己的良心,恭恭敬敬地连洒三杯酒。然后备一勺饭,各碗盘中拣了点菜,夜里掺水泼给冥冥中的孤魂野鬼。
一切就这样地把过去的错勾销了;一切就这样地成了孝子贤孙;一切就这样地心安理得了。
来来往往的筷子,很快就翻去刚才瞬间的忏悔。你谦我让的欢声笑语中,说出些自己的功绩,说出些大孝道、小孝道,说出些你哄我骗的鬼话。谁也不去回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回忆艰辛岁月中,爷爷爸爸勒紧裤带,给他们带来的欢欣,奶奶妈妈用脊背抵住寒冷,给他们的温暖……而他们成人后,给爷爷爸爸的恨,给奶奶妈妈的气。
杯盘狼藉,有的喝醉了,有的撑痛了,有的评那几个菜最好……
夕阳落下,沉寂的墓地响起起起落落的鞭炮,宣告后人的所在。
燃烧的纸汽车,燃烧的纸电器,燃烧的纸保姆……是孝道?是乞求?还是寄托?
如蝴蝶翻扑或飞扬的纸灰,在慢慢暗下来的天幕下,增添着神秘庄严的氛围,但被几架突然响起的收录机的音乐声,歌声所破坏。连下跪的姿势也变形了。那含着的泪不知是喜,还是悲。
夜就要降临了,最后一封鞭炮闪着火光炸响,又郑重宣告儿女们的尽心尽力,只是告别的那三磕头,匆匆忙忙的。
没有留念,没有最后深情地看一眼,在嘴里却念着“保佑我们,保佑儿孙,保佑升官发财……,”就成群结队轻轻松松地走出墓地。走出了虚伪古老的仪式。
偶尔回首,星星点点地烛光,根本照不出一条路,照不出一块墓碑,照不出阴阳两界的希望。
那星星点点的烛光呀,是虚无点缀的生活,还是本身代表着虚无?!
……
快回家,那碗水饭,还等着泼给孤魂野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