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又开赛了,报纸版面上到处是涂满油彩的球迷,绿茵场上飘荡着荷尔蒙的气息,专栏才女们炮制出一篇篇与足球誓不两立或握手言和的文字,聪明无比。我的状态差极了,激情离我远去,心似孤魂野鬼,每天接收着来自芜杂世界的各种信息,许多话语和心情,未及开口便陷入失语。
不开阔的母亲,不幸福的孩子
以一种抽象地眼光看,95%的人在过着一种乱套的生活,该吃饭的在干活,该思考的在赶路,该呼喊的越来越沉默,该闭嘴的叫个不停。像我这样该离开城市但没勇气的,只好被动地幻想被炒鱿鱼,然后理直气壮地回家当村姑。我能预测母亲的眼光,内心有深深的无奈。父母亲对我失望了一辈子,始终没放弃教导我应该走一条什么路的企图,那些有限的经验和哲理带着底层生活的狭隘、保守与自闭,从小到大都没说服过我一次。唯一能征服我的——“爱”,却总以一种错误的令人不快的方式呈现,最终只使我在理性上领情,感情里矛盾丛生。哦,父母,中国式父母。
最近有点闲,时常心不在焉,虚度时日。与此同时,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有人在意气风发地创业,有人日进斗金地赚钱,更多年轻人正挥汗如雨地提高生存的能力。哦,我敬爱的祖国,另一个母亲,可不可以允许我——不那么拼命,不那么盲从地追求某种单一的价值,在属于低端和较低端的境况里享受平等的价值尊重,给予我同样的笑脸,同样的认同?使我有勇气在现实的漩涡里保持独立,不与生存进行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格搏击?盘点行囊时,那些鸟语花香,人文艺术,人情交流,融进了生命,有价值的东西一再传承,人性的吉光片羽在剑拔弩张的经济世界里充当良性的润滑剂,事业更成功,人生更幸福,可不可以?
当生活成为技术
我有一种理论:越是物质贫穷、文化干涸、政治昏庸的国度,个人就越是聪明。没办法,不能“等、靠、要”,就只好“争、抢、夺”,缺乏宏观的体制与秩序保障,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声势浩荡的全民利益战中,肉搏者众,蛮横者掘得更多资源与财富,文明者终究抵挡不了旷日持久的伤害和缺失,渐渐放弃教养与文化理想,个个剑拔弩张,利字当头。
我以前是个笨小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越变越聪明,比如,还没开始恋爱就取了“别爱那么深”的真经,只要没结婚就绝不让自己死心踏地,一边情话绵绵一边背诵《分手自救秘籍》,像情场老手一样通透无比。前不久,我还曾就“重回学校读书”的想法问过几位朋友的意见,除了那位做心理咨询的朋友完全赞同,其余的鼓励之声里都附带着条件——你读什么?总不能去学考古吧?读了对你的事业有没有直接帮助?为什么不在职读?辞职划不划算?……
这么多的小心翼翼,这么多的技术化考评,源于一个安全感严重缺失的社会里,个体感受到的来自大环境的压力与威胁。可是,当爱情真的可以完全规避伤痛,当读书完全为了学以致用时,是不是有些爱的芬芳、知识的琼浆,也一并被我们技术化地处理掉了,真正的价值,成了买椟还珠里被遗弃的珍珠?
吾生也须臾
有句著名的悲情的话: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用来形容我与我那堆书籍的关系很是贴切。短短三个月,买了近千元的书,一本都没读完。每当我想好好读一读卡夫卡、桑塔格和马基雅维里时,便发现我没有大段时间去投入和持续,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还有很多广告、策划、市场类的书没读,以至于只要我一拿起《一九八四》,便有声音问我:读一本科特勒和读一本奥威尔,会给你带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利益,你要哪一种?
你要巩固人格还是提升技能?你要长期利益还是短期利益?我那位做心理咨询的朋友告诉我大多数人选择后者,因为“吾生也须臾”。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呵。
所以,奥威尔的《一九八四》我看了三年都没看完。科特勒当然没什么不好,我不满的是因为他而放弃奥威尔。
上周六陪室友去了一趟北京图书大厦,已习惯在网上购书的我,这是来北京第一次进书店。乖乖!你怎么可以说大陆是一片文化沙漠?那么多出版物!你怎敢猜测人们信仰缺失?那么多求知的身影!
可是,我若说堂堂一幢北京图书大厦,有半幢是垃圾场,你信还是不信?口出这种言论,有没有大人打我屁屁?
今天,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一本我找了许久的书——尤瑟纳尔的《哈德良回忆录》,我忍了又忍,没下定单。窗外阳光灿烂,六月真的不是读书的天。我只能相信自己,迟早会把这本书买回家,迟早要把奥威尔读完,因为,吾生也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