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枝家的毒药(4)


毒药

文/潘国尧

 

                                                                                     4

 

改枝来到院子里,却见爹手里拿着一截牛绳站在牛棚门口发呆,那里本来有三头牛,现在只剩下了两头,最大的那头不见了。

改枝倒吸一口冷气,昨天的计划这么快就打水漂了,这使得她一时间脑子有点短路。见女儿又是失魂落魄的样子,爹反而劝她说:就当当初只养了两头,别多想了。

改枝叹口气说:都养了快三年了,那么多草料都白吃了,再过俩月,眼看收牛的就要给钱了,谁知道.......改枝说不下去了,两颗黄豆大的泪珠一点一点地顺着眼角往下滴落。

这年头城里人喜欢吃牛肉,省城的牛肉面更是中国一绝,现在都把牛肉面店开到全国各地去了。城里人好这一口,也给乡下人带来了不少机会。一头牛从仔牛养到一千多斤,一般需要两三年时间,现在市面上活牛的收购价在每斤8元到10元之间,所以养一头牛得万把块钱在贫穷的山区已不是奇迹。

也因为牛值钱,乡下牛被偷的案件也格外多。改枝家院子的西厢房紧靠着一个山梁,山梁上是密密的灌木丛,一般人很难上得去,上去了也下不来,即便是下来了,牛也牵不走。为了防止牛在院子里被偷走,改枝爹还给西厢房的牛棚装了一扇大木门锁起来。

平时,晚上院子里只要稍有点响动,改枝爹都会出来看看,但是昨晚上他回家晚,这两天家里破事也多,搞得改枝爹也很累,很快就睡过去了,晚上院子里的响动他没听到,结果,牛就被偷走了。

从院子里牛的大脚印看,偷牛贼是大摇大摆地把牛牵走的。改枝爹连着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说那头大黄牛很机灵,晚上生人要靠近它都很难,怎么就这样被牵走了呢?

村长得知消息后带了村里的治安员来改枝家查看现场,让改枝爹先报警,但是改枝家根本就没电话,连手机也没一个。平时华水有什么事,都是把电话打到村委会然后村里在喇叭里呼人去接电话的。自从在改枝家门口竖起一根高高的信号发射杆子后,现在村里很多后生的手机也都能接收到信号了,大喇叭喊接电话的人家越来越少。但是离杆子最近的改枝家却总是要去村委会接座机,这让人有种养蚕人穿不得缎子的悲凉。

改枝也很想有一台手机,但是连华水在外面都舍不得买,她就没敢下这个决心。

村长最后说算了,现在报警也没啥卵用了,周围好几个村都有牛被偷走,到现在一个案子都破不了。治安员让改枝爹看好剩下的两头牛,村长挥挥手就走了。

 

改枝娘还在哭,改枝却哭不出声了,只是发疯似地在院子里切干草。

自从改枝家养了三头免费仔牛以后,村里好多人家都眼馋,风凉话不断,这回牛被偷,少不得有人在偷着乐,这是没办法的。这次新村长出了个丢豆子选扶贫户的馊主意,虽说也有整改枝家的意思,但是那么多人家没给改枝家丢豆子,其中还包括不少改枝家这一族的人,这也让改枝有点郁闷。

想想养牛以来竟然得罪了这么多的人,改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老话说的好:命里穷,总是穷,拾到黄金会变铜。牛被偷,似乎印证了这个老话的道理。

算了,大牛没了,还有两头小牛哩;房子翻盖不成了,那就再往后推两年吧,也许,日子真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这么想着时,改枝的气慢慢有点理顺了,只是改枝娘还在抽抽泣泣,改枝爹听得烦了,就反手给了改枝娘一个大嘴巴,骂道:哭哭哭,哭个球,能把牛哭回来吗?

改枝爹在村里人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但在家里,特别是在老婆面前,他还总是能耍几回横的。

 

入秋以后下了几场小雨,天气一天凉比一天,土豆差不多都收光后,地里也没多少活干了。改枝又去找老村长,说砖厂能不能找点活干?因为华水在砖厂白干了好几年,老村长一直感到有点愧对改枝家,这也是前几年他在任时顺便帮衬一把的原因。现在不做村长了,改枝来找他要活,老村长也不好意思推掉,就说砖厂都是力气活,你一个妇女干不来的。改枝说干不来的咱就少干点行不行?“比如我就专门在场院里码砖总可以吧?”

这两年周围几个村不少人家都在翻修房子,老村长的砖厂形势见好,厂里新招了不少外地工人,原先负责给工人做饭的一个亲戚年岁大了,身手不利索。考虑到改枝家确实穷,又是自己族里的,老村长说要不你就给砖厂那些工人做饭吧,“按规矩,我也不给你开工资了,每天每个工人十块钱的伙食费交给你张罗,你保证他们吃饱有力气干活就成,你干不干?”

改枝想在家里空着也是空着,就答应了老村长。

老村长暂时还买不起制砖的那条流水线,和泥还是人赶牛踩,和好的泥让十几号人每天在石板上摔打入框夹平再码起来在太阳地下曝晒,晒干了装窑烧制。加上烧窑工,出砖工,以及外出送砖工,老村长的窑厂现在也有四五十号人的规模了。窑厂是包吃包住制,工人的工资很低,每月也就两三百块钱,但再少也比华水那会儿不给一分钱强多了。

 

最初几天,改枝天天去集上买米买面买菜,买回来后做饭做菜。这些活她在家已经做了二十来年了,所以轻车熟路,倒也不觉着有多累。只是这些工人都是干的力气活,食量很大,每天做的饭菜总是不够他们吃喝,几天下来,改枝从出纳那里领来的伙食费差不多每天都是花光,没有一分钱的流水入账。改枝又没工资,她又不好意思去向老村长额外要钱。说实话,每天给四五百元的流水,在你手上花,这已经是给了个很大的人情了。老村长要把这份活交给改枝时,原先的那个亲戚还死活不愿撒手,可见这里面应该是有油水的。

没办法,在以后的日子里,改枝也只能在做饭时做些手脚了,干的少做几顿,稀的弄点花样,去集上买菜,专挑那些次的买,每次还顺便买些特别便宜的羊杂牛杂,和着土豆煮一大锅,荤素全上,土豆吃多了还经饿,味道又好,工人们也很满意。

改枝只是可惜自己家今年那么多土豆都给贱卖掉了,要不全捯饬到砖厂食堂,肯定能赚的更多。好在族里好多人家没都卖光,改枝就以比外地人高一点的价一家一家去收了不少,还落得不少好口碑。

 

日子就这样过去,改枝每天也多少能落下三四十块钱,一个月下来,竟然也能从工人们的牙缝中抠下了千把块钱,而且工人还都反映食堂比原先好多了,不但吃得饱,还每天有油水入肚。老村长知道了也夸改枝做得不错。

砖厂的这些外地男人都是些精装劳力,每天的活很累,很单调。场院里除了改枝,就没有别的女人出入,改枝长得不难看,每次打饭时,那些男人的眼睛总是直勾勾地盯着改枝的高耸的胸脯,一开始改枝有点怕,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这些家伙长期不沾女人,有时候就开些出格的玩笑,甚至还有几位工人故意往改枝身上蹭的。这些改枝也都忍过去了,毕竟大家在这里赚点钱都不容易。

有个叫绰号叫虎子的年轻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食堂跑,一会儿喝口水,一会儿到灶头抓炭火点烟,每次总是想跟改枝说几句话,偶尔也会搭把手帮改枝干点摘菜的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