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区域限批被称为政府环保部门的“杀手锏”,也有叫“撒手锏”的。
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本身就是个有意思的逻辑:“杀手锏”喻其严厉,感觉像是置人于死地;“撒手锏”喻其慎重,有“此计不可再用”的感觉。
事实真是如此:环保制裁,轻了不起作用,难免蜻蜓点水;重要要伤元气,会引起强烈反弹。虽然GDP有绿色和血色,但一笔钱财放到眼前,谁能轻易分辨出它们的颜色?
在相当程度上,“两高”产业经济成本低、投资回报高。如果环境成本可以忽略不计,如果转型成本更加高昂,转型动力何在呢?如果缺乏内在转型动力,作为强制的行政手段,区域限批的可持续性就值得怀疑了。
2012年2月27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布《工业节能“十二五”规划》,要求未完成年度节能目标的地方,对新上高耗能项目采取区域限批措施。
相关官员表示,这是工信部首次在官方文件中,将环保领域的“环评区域限批”引入工业节能领域。
区域限批被形象地称为“连坐”。一个企业违法,众多企业受制。
事实上,区域限批是环保部门行政权力的最大化运用,不光是点中违规企业及地方政府要穴的“杀手锏”,也是环保部门万不得已情况下使出的“撒手锏”。
如果一味相信和迷恋这一政策武器的力量,反复、超常、升级运用,很可能在继续取得执法成效的同时,培养起被执法者的“免疫力”,从而弱化政策效果,伤了政策元气。
认清这一点,有赖于客观认识区域限批的成效:
无论如何,“限批”只是审批与否的权力,是与政策运用对象在法律法规框架内的对话。因而也只能对愿意在这一框架内对话的企业或地方政府起约束作用,对不按游戏规则出牌的企业和地方政府则无能为力。
由此联想惩治官员腐败、扼制商业贿赂、关闭小煤窑、治理违法排污等等事情之难,就能明白,与其他领域一样,无法可依并非环保问题的要害,死灰复燃却似乎是类似问题的宿命。
2007年1月10日,被称为环保总局对付环境污染“杀手锏”的区域限批政策初次“亮剑”:
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当天宣布,将启动区域限批政策,以遏制高污染、高耗能产业的迅速扩张趋势。
所谓区域限批,就是停止审批相关行政区域境内除循环经济类项目之外的所有项目,直至违规项目彻底整改为止。
被列入首批区域限批黑名单的有大唐国际、华能、华电、国电等4个电力集团,以及河北省唐山市、山西省吕梁市、贵州省六盘水市、山东省莱芜市等4个高耗能、高污染产业行政区域。
具体内容是:
在大唐国际所属的唐山发电厂落实关停5×50MW小机组整改要求前,环保总局停批大唐国际所有建设项目,环保总局和河北省环保局停批唐山市所有建设项目;
在山西吕梁焦化厂一期工程完成各项环保措施整改要求前,环保总局和山西省环保局停批吕梁市所有建设项目;
在贵州省六盘水发耳电厂、野马寨电厂落实停止建设、停止生产、办理环保手续等整改要求前,环保总局和贵州省环保局停批六盘水市的所有建设项目;
在莱芜钢铁集团有限公司冷轧薄板一期工程落实停止建设、办理环评审批手续整改要求前,环保总局和山东省环保局停批莱芜市所有建设项目;
在华电集团所属四川攀枝花发电公司落实关停3×50MW小机组整改要求前,环保总局停批华电集团所有建设项目;
在华能集团所属乌拉山电厂落实关停2×75MW机组和一台100MW机组脱硫整改要求前,环保总局停批华能集团所有建设项目;
在国电集团所属濮阳热电公司落实2×50MW小机组脱硫整改要求前,环保总局停批国电集团的所有建设项目。
宣布实行区域限批政策同时,国家环保总局通报了82个违规项目,其中电力项目23个,占1/4强;投资额度高达540亿元,占全部违规项目总投资1123亿元的近一半。
这些项目是在环保总局此前开展的“三同时”核查和新开工建设项目环评审批专项清查工作中发现的。其中23个严重违反“三同时”环保验收制度,59个严重违反环评制度。项目涉及全国22个省市的钢铁、冶金、电力、化工等12个行业,其中最严重的是河北唐山和山西吕梁。
国家环保总局使出区域限批这一“杀手锏”的背景是:2006年中国面临着“最为严峻”的环境形势,全年发生严重环境污染事故161起,平均每两天一起;环境投诉已达60万人次。国务院年初提出的能耗降低4%、污染物排放降低2%的目标无法实现,环境问题已经成为制约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瓶颈。
区域限批政策的依据是2005年底形成、2006年初发布的《国务院关于落实科学发展观加强环境保护的决定》的第13条和第21条。
其中第13条提出以降低二氧化硫排放总量为重点,推进大气污染防治;第21条强调要加强环境监管制度,具体规定,“建设项目未履行环评审批程序即擅自开工建设或者擅自投产的,责令其停建或者停产,补办环评手续,并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强化限期治理制度,对不能稳定达标或超总量的排污单位实行限期治理,治理期间应予限产、限排,并不得建设增加污染物排放总量的项目;逾期未完成治理任务的,责令其停产整治。”
早在2003年,国家环保总局就联合国家发改委发出通知,要求对无正当理由未实施或未按期完成国家确定的燃煤电厂二氧化硫污染防治项目的地区、电力集团和企业,不再审批该地区、电力集团和企业的新建、改建和扩建项目。
2006年,国家环保总局与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以及6大电力集团公司签订了《“十一五”二氧化硫总量控制削减目标责任书》。
一些地方政府对于区域限批也先有尝试:
四川省于2004年出台了《中共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加强环境保护工作的决定》(川委发〔2004〕38号),其中第三条规定:凡发生重、特大污染事故的地区,从发生污染事故起半年内暂停除污染治理项目以外的新建项目的审批。2006年11月15日,四川泸州电厂因柴油泄漏引发重大环境污染事件。12月26日,四川省环保局向泸州市政府发出《关于暂停审批泸州市新建项目的通知》(川环函[2006]873号),决定暂停泸州市除污染治理项目以外所有新建项目的环评审批。
2006年8月,山西省环保局开展了孝义市焦化行业环境保护专项调查,调查显示,孝义市共有焦化企业39个(包括未建成的),焦化项目47个,共计生产能力1776万吨/年。其中经过环境影响评价、环境影响报告书批复的项目只有9个,其余的均未经合法审批,违法建设、投产,有的建在村庄附近,不满足卫生防护距离要求,有的尚未列入省政府分类处置名单中。依据省环保局《关于加强建设项目环境保护监督管理考核的通知》(晋环发[2006]207号)的规定,暂停了孝义市建设项目环境保护审批工作。
正是在上述背景下,山西吕梁“中招”。
2007年9月19日,落日余晖中,高小民驾车行驶在307国道吕梁段。
路面坑洼不平,旁边驶过的一辆辆超载卡车卷起漫天烟尘,遮云蔽日,挡住视线,又四下弥散开去……虽然车窗密闭,但坐在车内,依然嗅到呛人气息。
作为吕梁市下属某县一位正科级干部,高小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高小民戏称,吕梁是能让外地人产生自豪感的地方——如果你觉得自己家乡环境差,那么到吕梁一趟,一比较,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差了。更严重的是工业污染,吕梁是一个被焦化厂、炼铁厂、水泥厂包围的城市。平时在大街上走一趟过后,拿纸巾擦擦额头和鼻孔,肯定都是黑的。冬天,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煤烟味和硫磺味。
但在时任吕梁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张中生看来,吕梁的环境已经好多。
山西省环保局年初公布的山西省11个重点城市空气质量情况显示,2006年,山西省11个重点城市空气质量二级以上天数平均为246天,比2005年增长了8.67%,全省空气质量二级以上天数最少的吕梁市只有181天,比2005年减少41天,降幅为18.47%,是山西省11个重点城市空气质量二级天数惟一下降的城市。该市2006年资源环境指数为18.22,由高到低在全省排列末位。
中共山西省委政策研究室一份报告说,2007年1至6月,吕梁市空气质量二级以上天数累计达到138天,同比增加37天,完成年度目标任务的64%,在全省11个重点城市中的排名由倒数第一上升到正数第五。
张中生认为,某种程度上说,空气质量的明显改善应当归功于国家区域限批政策。
给吕梁惹麻烦的是中吕焦化有限公司(原吕梁焦化厂)。
2006年9月,国家环保总局在对建设项目“三同时”执行情况现场检查时发现,中吕焦化60万吨/年焦化项目(一期工程)未经环保验收,两台焦炉分别于2003年10月和2004年4月投运,擅自非法生产和排污长达近3年,主要环保设施和措施均未落实,焦化废水直排三川河,后进入黄河。同时,二期工程(60万吨/年焦化项目)未经环评审批已基本建成。
2006年10月,国家环保总局对此项目进行了通报,下达了限期改正通知书,责令一期工程停止试生产,在2006年12月31日前完成环保设施建设;二期工程停止建设,补办环评手续。12月28日,国家环保总局再次组织省、市环保局对其进行了现场检查,发现一期工程没有按要求停止试生产,煤气净化系统未按要求完成。
鉴于中吕焦化严重违规生产和建设,且逾期未完成限期整改任务,2007年1月10日,国家环保总局通报决定在其完成整改前对吕梁市建设项目实施“区域限批”。
尽管与其他几个地区和企业集团同时受惩罚,也尽管中吕焦化的问题市里早就知道,但吕梁的官员在刚得到消息时,对此仍然难以理解。他们想,是不是有人“看不得穷人过年”,背后给吕梁穿小鞋?
那几年,吕梁的经济发展状况的确有点像“穷人过年”:
作为传统革命老区和贫困地区,吕梁一向是山西省经济发展落后的典型,这一点已经成为所有山西人言谈间的常识。
但2007之前几年,由于基础资源、能源价格上涨,和当地产业结构升级调整,新上了一批项目,吕梁的发展形势一片大好。GDP每年以30%的速度增长,2006年年底达到382亿元;财政收入每年以50%的速度增长,从2003年的23亿元,到2006年的77亿元。
2006年以后,在山西省“两区开发”战略带动下,吕梁新上了150多个项目,占全省“两区开发”项目的一半多;吕梁市自己又提出一个“双百双千”工程,即投资2043亿元,上马284个项目。
在这些项目带动下,2006年吕梁引进了不少省内外以及境外资金。在传统产业(煤炭、焦炭、钢铁、水泥)新型化、新型产业规模化(电力、铝镁、建材、化工)方面跃跃欲试, “大干快上”的局面正在形成,经济步入快速上行通道,吕梁人似乎已经隐约看到彻底翻身的光明前景。
区域限批对吕梁经济无异于釜底抽薪,对吕梁官员,则是当头一棒。许多官员感觉好像突然间黑云压天。吕梁经济铺下这么大摊子,大家正信心十足,政策一来,一下子手足无措。
据称,2006年10月份,国家环保总局就警告过中铝焦化公司,但并没有引起吕梁市重视。张中生等吕梁市的官员直到2007年1月10日“大棒落下”时,才知道“区域限批”这个概念。但能不能解除限批,什么时候能解除限批,怎么才能解除限批等等,则一概不知,上上下下一片茫然。
所幸,吕梁的官员在很短时间内就比较清醒地意识到,“区域限批不是游戏”,近200个计划中的项目眼睁睁看着不能上马。
“大棒”落下的第二天,官员们在一起开会时,应对危机的共识就基本形成,大家基本看法是一致的:一是要采取积极态度,主动面对此事;二是认为科学发展观就是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三是感觉这事中央挺重视,就是想扛,谁也扛不过去;四是这几年吕梁经济发展比较快,有条件也有能力淘汰落后生产能力,进行转型。
随后,吕梁市先后召开8次常委扩大会议和市政府常务会议,反思和查找原因。
吕梁市的一份关于区域限批工作总结中如此分析说:“从全市各级党委和政府来看,未能做到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并重和同步,对环境违法违规企业失之于宽、失之于软,有的地方甚至还姑息放纵、包庇掩盖;从企业层面来看,不少企业只顾眼前利益,扩张生产能力热情高涨,投资配套环保设施极为吝啬;从社会层面来看,激励和保护群众环境维权意识的渠道不畅通,无形中助长了环境违法违规企业的侥幸心理。”
随后,时任吕梁市委书记聂春玉向媒体表态:“力争在三年内让吕梁市跨入全省环保先进市行列。”
时任吕梁市市长董洪运也公开表态将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争取在三个月内摘掉扣在吕梁市头上的区域限批帽子。
为此,吕梁成立了由市委、市政府“一把手”挂帅,纪检、组织、公安、法院、检察院等27个部门组成的“吕梁市环境保护攻坚领导组”,并召开全市“环保攻坚年动员大会”,出台《吕梁市环境保护攻坚年实施方案》,以及《吕梁市工业污染企业集中整治规划》。
全市700多个工业污染企业被纳入整治范围,区别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手段:
一是关停取缔489个企业。对“仿三佳”焦炉以及小炼铁、小耐火、小选矿、小石灰、土烧结等企业,违法违规建设的小机焦企业,处于饮用水源保护区等敏感区域有环境隐患的企业和国家法律法规明令禁止的企业,全部实行关停取缔;
二是限期治理121个企业,做到全面达标排放。对已经通过环保设施竣工验收但没有进行达标验收的企业,严重超标排污或者处于敏感区重污染、停用污染防治设施偷排偷放的企业,影响群众生产生活和生态环境的企业,实行限期治理;
三是集中整改137个企业,落实“三同时”制度。对未通过竣工验收企业,环保设施简陋、难以有效满足污染治理的企业,超标排放引起环境纠纷的企业,实行集中整改,补办环境影响评价手续。
行动远比计划复杂。
受资源禀赋影响,吕梁市近年来新上企业多属高耗能、高污染企业。彻底取缔这些企业不仅会减少全市经济总量和财政收入,而且会影响就业、乃至社会稳定。
据有关部门测算,环保攻坚第一战役中面临关停取缔的违法违规企业共有191个,直接经济损失约23亿元,影响税收6.5亿元,占2006年全市财政一般预算收入1/4强;直接造成失业人数约有3万人,占每年新增转移劳动力60%以上。
壮士断腕,说来容易做着难。为期三个月的“摘帽”工作,把吕梁市相关部门忙得昏天黑地。
吕梁市环保局宣教中心的负责人李奋伟说,从“限批”之后,环保局几乎就没有休息过。作为吕梁环保攻坚的主力军,吕梁市环保局承担着为吕梁“解套”的主要任务。在春节之前,所有涉及到的污染企业接到了关停整顿的通知书;而春节后,环保部门就与其他部门协同,着手对污染企业的设备进行拆除。
时任吕梁市环保局副局长的刘玉云说,那段时间,环保局的官员经常为了准备各种会议资料而加班到凌晨三四点。大年三十晚上,千家万户欢度除夕之时,他们还坚守在吕梁市中吕焦化有限公司的炼焦炉前,直到当晚11点多才回家过的年。
对中铝焦化一期60万吨机焦项目两台焦炉进行停产治理,是全面铺开污染整治工作的难点,也是社会关注的焦点。市环保局直接介入,重点督办,派出由10人组成的停产治理督查组,实行24小时驻厂监控。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先后5次现场办公,并协调解决10多个具体问题,终于在2月28日按时完成国家环保总局限期整改要求中所提出的废水处理站、煤气净化系统和地面除尘站工程建设。
在取缔行动中,为达“斩草除根”效果,吕梁市实行部门联动,出台《吕梁市各相关职能部门配合关停取缔专项行动职责规范》,要求部门各司其职、各负其责。2月12日关停取缔严重违法排污企业名单公布后,电力部门实施了高压断电、变压器移位、拆除供电设备等断电方式;工商部门统一吊扣了企业营业执照;公安部门派出500余人次的警力维持秩序;新闻单位组织80多人采访队伍密集报道。
按照吕梁市环保局统计,至解除区域限批前,吕梁列入取缔名单的191个企业中,取缔了182个,关停8个,共炸毁烟囱208根,推倒焦炉2600多支,拆除炼铁高炉92座,直接削减二氧化硫排放3.4万吨,削减COD排放800吨。
2007年4月9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宣布,山西吕梁市、贵州六盘水市及华电集团环境违法项目,经过近3个月的整改已达到有关要求,决定从即日起解除限批。
至此,环保总局对4个区域和4个集团的限批禁令全部解除。
潘岳说,区域限批既解决了一些遗留的严重环境违法问题,也扭转了一些地方政府先污染后治理、先积累后发展的思路,使他们逐渐甩掉对高耗能产业规模数量的依赖,加速跨入发展新型产业的行列。
在限批期间,国家环保总局不断向媒体通报情况。
2007年1月底,潘岳对媒体宣称,区域限批政策已经生效,与唐山市和大唐国际限批捆绑的项目“唐山热电厂技术改造项目(2×300MW)”已停运1机2炉;与莱芜市限批捆绑的项目“莱芜钢铁集团有限公司冷轧薄板一期工程”已停止建设;与六盘水市限批捆绑项目“贵州发耳电厂4×600兆瓦新建工程”已停止建设,“贵州野马寨电厂(3×200MW)技改工程”已全部停运。
但当时,“仍有一些项目对环保执法置若罔闻,继续违法运行”。吕梁焦化厂一期工程(60万吨/年机焦)2号焦炉再次被点名批评。
2007年1月22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报道称,尽管国家环保总局对山西省吕梁市实施区域限批处罚,但该市仍有一些焦化厂在违规排放。
潘岳放话说,环保总局对积极整改的地方政府和电力集团表示赞赏;对积极配合的地方环保部门给予表扬;对认真落实整改并取得实效的地方与行业将尽快解除限批禁令;对那些整改态度积极而未见最终效果的地方和企业将跟踪到底;对那些置若罔闻继续违法建设的地方与企业,例如以上所提到的那些继续违法运行的项目,环保总局除建议有关部门进行行政责任追究以外,还将进一步扩大该地区、该行业的限批范围。
2007年2月13日,环保总局再次通报工作进展。潘岳说,区域限批政策启动1个月来,环保总局已经永久性地关停了先期投入达20亿元的12个违规建设项目。他正告有关方面,“被限批的违规项目,也只有真正完成实质性整改后,才会被解除限批禁令。”
在几次通报情况时,潘岳曾先后表示,区域限批只是手段,而落实科学发展观,确保中央政令畅通,促进传统产业升级,实现又好又快的可持续发展,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
国家环保总局清楚,作为“杀手锏”或者说“撒手锏”,区域限批只是环境监管部门行政权力的最大化使用。而区域限批最终能否变成宏观调控的有效手段,取决于各部门的联合行动,取决于地方政府和企业的观念转变,取决于地方环保部门和总局的齐心合力。否则,限批只能起一时之效而不能收长久之功。
潘岳表示,中国污染现状的根本改变,中国环境问题的最终解决,不在于一个部门的几次执法和几项新政策,而在于体制与法律的真正改革,在于公众监管力量的真正形成。
作为对环保总局的一种积极回应,吕梁的党政官员在不同场合都曾表示,解除限批不是根本目的,更重要的是建立环境管理长效机制,真正转变观念,落实科学发展观。
2007年9月1日,吕梁市环保局又呈递给国家环保总局一份材料,汇报自区域限批解除以后,吕梁市开展的环保攻坚第二战役取得的成效。
开始于5月底的第二战役的总体部署是:利用5个月时间通过集中整改一批,限期治理一批,关停取缔一批,集中整治一批,重点对2003年以来符合产业政策的新、改、扩建项目实施集中整改,没有进行环评的66个项目督促其限期完成环评审批;没有实现“三同时”的71个项目,限期落实“三同时”制度;对已经建成投产未列入淘汰取缔范围但不能实现达标排放的121户企业,实施限期治理;对全市辖区内现存298户不符合产业政策的环境违法排污企业,依法实施关停取缔;对市区范围内所有燃煤茶炉和燃煤营业性炉灶限期改造为燃气、燃油或用电的燃烧结构。
吕梁市给自己定的进一步减排任务是,削减二氧化硫排放量1万吨,削减COD300吨、烟粉尘2000吨。
吕梁市环保局官员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至2007年8月底,“四个一批”取得了实质性进展:列入集中整改限期补办环评审批的66个违法建设项目,已有31个完成环评审批,26个已经完成环境影响评价进入报批环节,9个正在编制环评文件;列入集中整改的71个补办环境保护竣工验收的违法建设项目,已有54个完成竣工验收,17个正在完善环保设施;列入限期治理的121户重污染企业,已有35户完成治理,86户正在治理中;列入关停取缔的298户土小企业和落后工艺已全部取缔,同时还取缔了经群众举报新核实的188户土小企业;列入集中整治范围的城市燃煤茶炉已经完成改造48户49台,停用99户100台,正在进行改造的有85户88台;列入集中整治范围的营业性炉灶已经改造321户779台,关闭21户33台,正在进行改造的还有123户207台。
围绕第二战役实施和长效机制建立,吕梁市提出“三个不要”和“两个不断”:今后吕梁经济发展不要损害人民健康的GDP,不要损害人民健康的速度,不要损害人民健康的效益;不断打击高污染企业和死灰复燃的土小企业,不断淘汰落后产能。
与此同时,吕梁市还进一步完善考核体系,把蓝天碧水工程实施情况和环保攻坚工作成效纳入全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考核体系,纳入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政绩考核体系,作为干部选拔任用和奖惩的硬指标。
在此过程中,有些地方领导和环保局长没有认清环保大形势,环保工作不积极、不主动而受到处罚:汾阳市因关停取缔工作进展缓慢,党政“一把手”和分管领导被诫勉谈话;文水县和石楼县因工作进展缓慢,遭到黄牌警告;柳林县环保局长因整治过程中推卸责任而被停职检查。
对吕梁的环保乃至经济发展而言,限批背景下的整改是“阵痛”,但对于相关企业,可能是“永痛”。
据媒体报道,离石区致富焦化厂是此次环保风暴中被关停的企业之一。该厂2003年开始建设,是离石区生产规模最大的焦化厂之一。老板于1990年代初期靠汽车运输起家,逐步积累了数千万元“家底”。
2003年,该老板一次投资4000余万元建起了致富焦化厂。2006年又追加投资约5000万元,年生产焦炭能力达到40万吨。
可扩建后的致富焦化厂累计只生产了三四炉焦炭就被列入关停名单。
该厂最多一年为离石区财政贡献了两千多万元收入,压根没想到会被彻底关停。到拆除时为止,致富焦化厂总投资已经接近1亿元,只收回3000余万元成本,赔了6000多万元。
离石区双福焦化厂也是一个投资近亿元的大型焦化企业,其中一半资金都是借的。该厂连一炉焦炭都还没有来得及炼就被拆除了。如今,这个背负巨额债务的老板连家都不敢回。
盘龙茂盛焦化厂的老板也是靠运输起家,弟兄几个连同老父亲的所有积蓄都用于投资建厂,这次取缔对其造成的损失也在亿元左右。
对于这些企业的巨大损失,吕梁市官员坦白地表示“爱莫能助”。
吕梁市某官员说,违法违规企业应当自己承担后果。当然,还有些企业项目上马是经过相关部门批准了的,可是,宏观政策环境今非昔比,政府和企业都要与时俱进了。
而产业转型原本就是吕梁市经济发展的方向,用时任吕梁市市长董洪运的话说就是,“既要结合当地以资源为依托、为导向的资源型经济,同时要让它新型化,通过新型化来解决环保问题。比如说不能满足于焦化,不能单纯靠煤,而要在冶金方面、新型材料方面培育新的支柱产业。”
吕梁也在考虑如何引导焦化行业健康发展。以离石区为例,该区就计划建设信义工业园区,但新上的焦化项目必须做到“三同时”,这个问题丝毫没有商量余地。所以,关停过程中蒙受巨大损失的老板们要指望换个地方稀里糊涂地重起炉灶,可能性几乎为零。
准确估计区域限批给吕梁市造成的经济损失是不太可能的。到目前为止,不同方面有不口径:有人认为吕梁的直接经济损失高达数百亿元,财政收入减少20亿元;另有说法称,直接经济损失约为23亿元,影响税收6.5亿元。
无论损失多大,阵痛肯定是有的,长期忽视环保,也必须付出相应代价。
张中生的说法是,仅关闭“五小”一项,影响GDP约15%到20%,影响税收约为2亿元。和2006年的77亿元税收相比,2亿元的损失并不算大,甚至小得有些出乎吕梁官员的意料。
虽然治理动作很大,但2007年的财政收入情况也还不错,计划完成100亿,前半年就完成54亿,全年100亿不成问题。也就是说,吕梁经济发展没有因为区域限批而慢下来。或者说,落实了科学发展观,从经济上是很划算的事情。
更多、更深层次的影响则是正面的:
在高小民眼里,尽管和别的地方相比差距还很大,尽管吕梁在外地人眼里暂时还脱不了脏的印象,但本地人从日常生活中能感受到,吕梁的环境比去年有明显改善。
当吕梁官员发现一系列措施对财政收入影响不大后,他们的信心和决心都增强了。况且,关掉小的,可以腾出空间上马规模更大、效益更好的项目,反而会增加经济总量和税收。
事实上,谁都清楚,区域限批的目的不是为了阻碍经济发展,而是促使区域经济走上又好又快的发展道路。吕梁市的官员称,整改为吕梁市即将上马的双百双千项目腾出了环境容量,新上马的项目将带领吕梁市走向更健康的发展道路。
张中生这样总结区域限批的积极意义:
首先促进了产业结构调整,在压力下淘汰落后产能,我们产业结构水平差不多进步了60年;其次是企业上了新项目后要引进人才,管理水平也相应提高;再就是促进了观念转变和发展思路提升。如果不是区域限批,可能还会有一些“含糊项目”被放行,比如中钢,原不打算上1000立方米高炉,但区域限批之后,我们看到,还是按照国家产业政策要求一步到位比较可靠。
张中生说,“老实讲,我们现在从内心深处对环保有了明显不同于以前的重视。我跟县区同志讲:你说你把自己身边弄得乌烟瘴气,人都不能生存,还发展干啥?我们重视环保不是为别人,北京的同志来这里只呆三天五天,我们自己每天在这里生存,你伤害的是自己。”
总之,在吕梁的官员眼里,从直接和被动角度看,区域限批是个打击,是坏事;从长远和主动角度看,区域限批是个机会,是好事。也许可以说,区域限批是吕梁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在区域限批政策鞭策下,在山西和全国上下空前重视环保工作的背景下,吕梁的环保工作从形式到内容、从表象到实质均有明显变化,可以说吕梁正经历一场“环保革命”。
吕梁发生的一切,提供了一个区域限批政策高压下,地方环保工作革命性改变的案例,对于其他地方亦有一定借鉴意义。
之所以能下如此大的决心、采取如此严厉手段并取得比较明显的成效,取决于这么几点:
地方党委、政府发展观念转变是推进环保工作的前提。吕梁的“环保革命”第一推动力自然是国家环保总局的区域限批政策,但更重要的是地方党委和政府明智地接受了这一推动,并将其转化为地方自觉行动。
下大力气淘汰落后产能是推进环保工作的突破口。落后产能是环境污染的“罪魁祸首”,对存量如外科手术一般“一步到位”的治理是环保革命最直接的突破口。就整个工作而言,通过大规模淘汰落后产能,即整治了环境,又实现了“腾笼换鸟”,为发展新型工业化重点项目提供了环境容量和发展空间。
整治环境污染与发展新兴产业相结合是进一步做好环境保护工作的关键。环保工作不能陷入“污染—治理—再污染—再治理”的恶性循环,只有在经济增量上彻底转变观念,切实调整产业结构,注重传统产业新型化,做到增产不增污,才能避免问题的重复出现。
但是,即便如此,吕梁的环境前景也不敢过于乐观:
2006年,吕梁工业企业的主要污染物二氧化硫排放量为40.6万吨,而省环保局分解到吕梁2007年的目标值为8.85万吨,“十一五”期末控制指标为8.4万吨;2006年COD排放量为8.1万吨,省环保局分解到吕梁市的2007年目标值为3.31万吨,“十一五”期末控制指标为3.08万吨。
加上吕梁市还有不在册的违规企业和未进行统计的排污情况没有计算在内,摆在吕梁市面前的环保总量控制已严重超标,形势十分严峻。
即便采取如此天翻地覆、伤筋动骨的革命性手段,也不过减排了3.4万吨二氧化硫和800吨COD。
对比目标,无论如何也乐观不起来。
吕梁的工业分“四老”、“四新”,“四老”指煤炭、焦炭、钢铁、水泥,“四新”指电力、铝镁、建材、化工。明眼人看得出来,无论“四老”工业,还是“四新”工业,基本上都是高能耗、高污染的“两高”产业。
据了解,在吕梁工业经济结构中,“四老”产业占工业增加值比重超过90%,即便是对环境污染贡献仍然不容忽视的“四新”产业,也只是处于审批或投产阶段。而第二产业占吕梁经济总量的六成以上。如此,通过产业结构调整根本上解决吕梁环境问题,根本不现实,至少应当说,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悲观一点看,也许不能期待吕梁通过应对区域限批的直接手段,以及日渐完善的长效机制,从根本上解决环境问题,重现碧水蓝天。从这一点看,区域限批政策多少有些无奈,或者说,它对吕梁环境质量改善的贡献可能要小于对发展观念更新的贡献。
附:与吕梁官员的对话
2007年9月19日,笔者与吕梁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张中生进行了一次对话。作为吕梁市政府主要相关官员和遭区域限批后成立的“吕梁市环境保护攻坚领导组”副组长,张中生经历了整个限批过程,对于区域限批也有更多的反思。他开玩笑说, “现在我们和国家环保总局沟通渠道非常通畅,和总局有些同志甚至成了好朋友。这也算区域限批带给我们的另一个成果吧。”
问:得知吕梁被区域限批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答:感觉突然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心情十分沉重,乌云密布。
我当时说了句话:吕梁是革命老区和传统上经济贫困地区,这几年经济快速、稳定发展,一年比一年好,GDP每年以30%左右的速度增长,去年年底达到382亿元,财政收入每年以50%的速度增长,从2003年的23亿元,增长到去年年底的77亿元,在省里排名差不多每年提前一位。
区域限批前,我们省里提出“两区”开发,市里提出“双百双千”工程(284个项目,投资2043亿元);去年还到香港引进了不少省外及境外资金,在传统产业新型化和新型产业规模化方面,都有很好的势头。
我们有人不理解:大家正信心高涨,怎么突然就遇上这种事情了!甚至觉得,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区域限批让我们在全国人民面前不光彩地亮了相,市里压力很大,信心也受到打击,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问:怎么会突然呢?国家环保总局事先没有警告过你们?
答:警告过直接当事方中铝焦化公司,但没有提到区域限批的事情。
问:你们以前不知道区域限批的概念?
答:我是今年1月9日才知道什么是区域限批的。所以之前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对企业的警告我们也知道一点,但在这么大的一个市,一家企业影响有限,没有引起注意。
问:看来,事发之后,究竟什么时候能解除限批,和怎么才能解除限批,你们也不清楚。
答:确实没底。惟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不断跟环保总局沟通。限批期间,环保总局的人来过三次,跟我们也保持密切沟通。
问:市里在讨论这个事情时,有没有不同意见?
答:大家基本看法是一致的,一是要采取积极态度,主动面对此事;二是认为科学发展观就是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三是感觉这事中央挺重视,就是想扛,谁也扛不过去;四是这几年吕梁经济发展比较快,有条件也有能力淘汰落后生产能力,进行转型。
事发当天,我思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就说要变,要抓住这个契机,把坏事变好事。
问:我们从各方面信息感觉到,区域限批确实打疼你们了。在这以前,环保方面的法律、政策不胜枚举,但往往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什么单单区域限批的威力这么大呢?
答:的确是这样,比如我们市里水泥厂,连续五年下文件说要关,就是关不了。因为没有什么“硬约束”,甚至有时候我们自己心一软,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区域限批是“连坐”。被限批后,我们有200多个等待上马的项目一个都批不了,还怎么发展啊。其中有很多大项目都是需要国家发改委直接批的,我们就是想“对策”,也无能为力。
问:从材料上看到,被区域限批后,吕梁把环保纳入官员政绩考核指标体系。这方面执行得怎么样?基层官员中,有没有因为环保做得不好而被处分的?
答:有的。有一些乡镇的书记因为环保没搞好受处分,某县的环保局局长,2月份停职检查,现在还没复职;某县级市环保局局长被通报批评,书记、市长被集体谈话……
问:环保考核在政绩考核体系中有具体权重吗?
答:都有量化指标。但说实话,量化指标真正落实到基层,还需要一个过程。
问:你对节能减排指标层层分解这样的做法有什么看法?
答:量化的指标是必须的。做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既要有总量目标,也要依靠细化、量化的指标来支撑。否则,更是没有约束,成了口号。
问:那你们也是把指标分解到基层?
答:是。
问:你怎么保证这个指标分配是公平的?
答:我们只能根据各地方具体情况,做到尽量公平。
问:基层会不会有人说,这是你们图省事,把球住下踢?
答:不是这样的。和谐发展还是需要具体化、量化,和不断完善。节能减排也是个过程,今年多少,明年多少,你完成多少,我完成多少,都有个对比。
问:你们当领导的,头上也顶着量化的考核指标吧?
答:6月份,我代表市里,和省政府签过节能减排责任状,是量化的,也有约束性。
问:按说,环保方面责任状,由主管环保的副市长签更合理。作为主管工业的官员,你在签字时,会不会觉得有格外的感觉?
答:不存在。这些问题上,市领导都形成统一意见,做出统一决策,谁签字并不重要。
问:你是抓工业的,现在却又直接顶着环保压力,你怎么协调这两方面工作关系?
答:简单说,就是用科学发展观统一思想。没有科学发展观,环保和工业很难统一;有了科学发展观,两者就必须统一。
问:就你感觉,环保要求高,对工业发展有什么影响?
答:抓环保是势所必然,承认了这个前提,矛盾就没有了。比如上项目,只有通过环评,项目才能上马;只有环保达标,生产才能稳定,经济才能发展。这其中的关系,我们各方面同志都是经过讨论形成共识的,这是个整体的政绩观,不是哪个人怎么样的问题。
问:你们取缔违法的污染企业,就是断了一些人的财路,有难度吗?考不考虑什么补偿手段?
答:难度肯定有,我们最怕的是被关企业有债务问题,那牵扯面就大了。因为这类事情,孝义就有老板把棺材抬到政府门口。当然,这只是极个别现象,绝大多数情况下还算平稳,因为那些企业原本就是违法、违规生产的,我们也是名正言顺。问题的关键是要有总体上良好的发展形势,总体形势好了,问题就少。
问:已经被取缔的项目,有没有死灰复燃现象?
答:我们是实行三级监督:党政监督、环保部门监督和社会监督。现在社会监督很厉害的,比如企业之间会互相监督,都是应该被关的企业,你没被关,他被关了,他就会不服,就会攀比,就会告你,这种相互监督客观上也给党政监督提供了动力和帮助。
问:据我们所知,吕梁的工业也分“四老”、“四新”。但无论是煤炭、焦炭、钢铁、水泥等“四老”产业,还是电力、铝镁、建材、化工等“四新”产业,基本上都是令人联想到“两高”。有人认为,根本上解决环境问题,还需要依靠产业结构调整。吕梁为什么跳不出重工业的圈子?
答:现在吕梁经济中,二产比重约占六成,三产占二到三成,一产比重很低。我们当然也考虑逐步调整比重,但就吕梁实际情况而言,农业产业和三产想一下子超过工业,不太现实,或者说需要一个漫长过程。
问:二产当中,你说的四大支柱占多大比重?
答:“四老”就占90%以上,“四新”产业大部分都还处于审批或投产阶段。
问:有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新亮点呢?
答:最值得一说的只有汾酒。我们很早以前就一直想把汾酒做大,但始终没有取得理想效果,现在是酒厂自己能顾得了自己,但起不到产业带动作用,为什么呢?简单说,北方人喜欢喝比汾酒更烈的酒;南方人又喝不惯汾酒口味,而且也不容易买到。还有我们一直在动红枣产业化的脑筋,也一直没有做起来。做深加工产品成本太高,企业亏本,还不如卖原始产品赚钱。
我在基层做了很多年县委书记,各方面也都有过尝试,总体感觉是,吕梁发展需要二产带动,而二产还必须围绕资源优势。
问:你估计这条路得走多少年?
答:至少要走20年。远的不说,我们现在确定的“双百双千”项目中,就有150个是工业项目。
问:产业结构调整难度大,看来,环保只能主要靠在重工业领域内部作文章了。
答:是的。我们尽可能用发展循环经济手段,提高资源和能源利用效率,“吃干榨尽”,增加工业附加值,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
问:还说区域限批的事,你们算没算过账,区域限批对吕梁经济的负影响有多大?
答:老实讲,影响比我们预想的要小。比如淘汰落后产能,关闭了200个“五小”企业,影响GDP大约15%到20%,影响财政收入2个亿,我们当年的财政收入是77个亿,这样一算,影响不大,所以就增强了信心。
虽然治理动作很大,但今年的财政收入情况不错,计划完成100亿,前半年就完成54亿,全年100亿不成问题。也就是说,吕梁经济发展没有因为区域限批而慢下来。或者说,落实了科学发展观,从经济上是很划算的事情。
问:回头再看,站在吕梁角度,你怎么评价区域限批?
答:如果非常直观地看,区域限批对吕梁是一个打击,或者说是件坏事;但从长远发展来说,区域限批绝对是件好事。也可以说,坏事可以变成好事。
对区域限批的积极意义,我总结了这么几条:首先促进了我们产业结构调整,在压力下淘汰落后产能,我们产业结构水平差不多进步了60年;其次是企业上了新项目后要引进人才,管理水平也相应提高;再就是促进了观念转变和发展思路提升。如果不是区域限批,可能还会有一些“含糊项目”被放行,比如中钢,原不打算上1000立方米高炉,但区域限批之后,我们看到,还是按照国家产业政策要求一步到位比较可靠。
说实话,我们现在从内心深处对环保有了明显不同于以前的重视。我跟县区同志讲:你说你把自己身边弄得乌烟瘴气,人都不能生存,还发展干啥?我们重视环保不是为别人,北京的同志来这里只呆三天五天,我们自己每天在这里生存,你伤害的是自己。
从这意义上看,区域限批可以看成吕梁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