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女性作家的创作困境与出路
———王晓云、李小洛、杜文娟现象浅析
叶松铖
安康女性作家的风头是在近五年才显现的,他像一束光焰,在安康沉寂的文坛,突然升腾起来———明丽而又耀眼!然而,安康女性作家的崛起,并不是一个群体的崛起,她还是个体的,甚至可以说是单薄的。而这些女性作家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一夜之间大红大紫!她们其实都经历了文学的受难期的过程,都有过挣扎、落寞和奋起。
说到安康女性作家,我们很自然就会提到王晓云、李小洛和杜文娟的名字,她们三人引起文坛的关注,是近五年的事情。
王晓云的成名是在上海,她在上海经历了漫长的七年的拼斗,我相信,她的成功不完全是机遇,恐怕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勤奋以及对文学永不放弃的信念和追求!王晓云的小说,在安康女性作家中,除前辈作家张虹外,她的潜力是最大的。中篇小说《汉水渡》、《海》可以窥见到她驾驭题材的成功。而中篇小说《林间小兽》则是一种破传统的写法,它的大胆,是一种奇俊的叙述方式、一种捉不住的飘忽感觉。
李小洛的身上带有明显的传奇色彩,她早期的诗,如诗集《情感水族》,基本上还是缱绻的个人抒怀,是玻璃体、是水花、是一片绿叶和一缕柔风……而十年后的今天,早年的李亚明,却变成了李小洛,符号变了,人没变,但诗风却变了,这是一种彻底的变、大踏步的变,是质的飞跃。因此,李小洛的传奇就是诗的传奇,是本土诗人在外线的巨暴。令我震惊的是,她身上的诗人气质,为什么突然间,就超越了地域的束缚。她比走出去又回归的作家、诗人,似乎多了点什么?有人拿李小洛的前后诗歌进行类比,他们总觉得无法联系,他们总觉得这种跨度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无法让人接受。其实,这种突变是文学积累的突变,是认识的突变、是超越自我的突变。陈忠实创作的《白鹿原》不就是一个例子吗?这种能量的引爆源,是来自于作家对生活的观察、体验、积累,然而,创作的突变,它是在量的基础上的突变,没有因,我们所希望的果就不会存在。李小洛早期的诗和后期的诗出现的落差,或者形成的波峰波谷,应该是合理的。有人也许会问:为什么安康的很多诗人都没有走出去,即使走出去了,那也是小幅度的,没有出现李小洛那样的震波想象?我想,这里面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诗人对自我的认识深化了,即,她从认识诗到认识了自我,开始注意到了诗与灵魂的重叠。李小洛早期的诗或许只是一枚水泡、一圈涟漪,而后期的诗则是浪花、是卷起的潮汐。因此,我们用水泡去关照浪花,用涟漪去映衬潮汐,那是我们对诗歌把握上的错后。李小洛作为一个诗人,其实并没有出现太大的跳跃,她是渐进的、也是坚实的。而她后期的诗歌所出现的那种我们看似“突变”的过程,说到底,还是一个诗人的成熟。但有一点,应该表明:李小洛作为一个诗人,她是独特的,她有着十分敏锐的诗歌直觉,这是她的禀赋。二是网络的作用。李小洛对网络的倚重,是一种借力发力。她的触网,是视觉的拓宽,也是一种精神的开放。不是网络成就了李小洛,而是李小洛与网络构成了一种默契。李小洛不是形而下的诗人,她的诗歌境界一直是洁净的、高远的。李小洛没有走出去,但在我眼里,她是一个真正的,走得最彻底、最干净的诗人。她把思想交给了远方、交给了美丽的诗神!
杜文娟比起王晓云、李小洛要稍晚一些,她应该是近三年才开始活跃的。然而,他们三人的文学起步,属于同一个时间段。杜文娟也属于本土成名的作家,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文学的崇高,她的执著,曾经让我感动。我读过她的一些作品,但严格地说,她的散文要比小说好,感情很真挚,文章有着清晰的思想脉络。有的篇章,叫人觉得美不胜收,细微之处足见功底。如,散文《南中国有个叫周庄的水乡》、《川藏纪行》等。这些作品透出了一种天然气象,它完全脱胎本土了。杜文娟也是立足于安康的,但不同的是,她一直行走在路上,她穿越在自己的生命途中,因此,本土对她的影响就变得若即若离了。杜文娟的“行走”是一种自我突破,她对于“行走”的理解,是深刻的、是自觉的,也是可贵的。
王晓云、李小洛、杜文娟是时下安康女性作家中的佼佼者,然而,女性作家能不能保持一个良好的创作势头、能不能形成蔚为大观的文学景象?我以为女性作家正面临三个困境,如果摆脱不了,也许,接下就会出现疲软、最后是昙花一现。第一个困境,是知识的困境。我想,女性作家在经历了创作实践的跋涉后,该做的一件事情,不是构思宏大的题材,而是应该静心:坐下来梳理自己的情绪,调整自己的思路,补充自己的能源。这个过程不可小觑,如果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作家就不可能有创作后劲。即使仓促下笔,最终也是败笔。有人藐视知识的储备,他们不屑于再读书、再学习,由于名气而产生妄自尊大的心理,如果是这样的话,作品的格次就提升不起来。安康女性作家要把自己放在陕西乃至全国的大背景下,去认识和思考。她们应该以前沿作家,如王安忆、迟子建、方方、须一瓜、范小青等,作为自身的参照。要把读书、思考结合起来,汲取传统文化的养料,要在经典中营卫自己、强壮自己。只有充足的知识储备,才可望写出大气之作。第二个困境,是“水泡”困境。有人摆脱不了水泡现象,她们满足于短暂的浮华。一百个水泡,抵不上一滴晶莹的水。那么,换句话说,一百部速生的作品,抵不上一篇真性情的短章。面对浩瀚的历史,我们却记住了《过秦论》、《陋室铭》、《岳阳楼记》、《秋声赋》、《再别康桥》、《大堰河,我的保姆》……多的、厚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去盲目堆积作品的厚度、不要去刻意追求作品的数量。有人总爱拿作品发表了多少,作为炫耀的资本。载体是手段、是形式、是展现才华的一种必然途径,但并不是所有被刊物看重、被媒体渲染的东西,才是好的、美的东西。我相信,那些没有出手,一直久久打磨、细细擦拭的,到头来也许才是最有价值的。我在一篇文章中讲到了沉潜的问题,其实,这也是希望我们的作家(当然也包括女性作家),能皈依到生活的本位上来。安康的女性作家,有自身的优势,优势我们就不必说了,关键是我们要看清自己的劣势。如何扬长避短,这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第三个困境,是区域拓展的困境。也许有人会不以为然,但这一点却至关重要。区域的限制,曾经制约了我们很多作家。这种制约不是创作手段,是思路、是认识上的狭隘。不错,女性作家中,王晓云、李小洛、杜文娟等人的作品,基本上摆脱了区域的束缚。但区域内的创作气候却不是一时就能改变的,这里面除了人文环境、历史背景,还有潜在的人为的惯性。前两种不可怕,因为作家完全可以克服,而后一种所谓的“惯性”,它渗透在了我们自己的体内,甚至和我们的思维粘连在了一起:这种“惯性”在自己身上,就会逐渐演变成一种满足、一种惰性、一种我行我素的心理;在他人身上,又会滋生一种对别人的轻慢、嫉妒、诋毁和排斥。有人能谅解、包容、接纳低能者、庸俗者,但就是看不惯超越自己速度的人,对别人跨栏的精彩,没有发乎于心的叫好声,而是背过身去无端指责其使用了“兴奋剂”。立足于安康的女性作家,一定要有开阔的胸襟,绝不能囿于一隅,只有胸襟的开阔,才有思想的开阔。
安康女性作家的出路在哪里?我以为还是一个自我定位的问题,当然,前提是必须冲破“困境”,只有冲破困境,才会明了如何给自己定位,这即是出路所在。笔者在这里可以作一个概略性的说明,也算是抛砖引玉。一是低位高看。“低位”是一种谦逊的姿态:一滴水在绿叶上滚动,可以看到它的晶莹和浏亮,如果放入大海,它就渺然无痕了。“低位”既是谦逊的姿态,也是小我的姿态,这不是一种自卑,而是一种气度。“高看”是一种眼界,这是视角,更是一种认识上的伸展。如果我们的女性作家,能很好地把握自己,那么挤入前沿作家的行列,也许就不是什么神话了。二是走稳,但不要走快。安康女性作家的差距,还是在积淀上,这里面有生活的,也有知识的。我们的作品和前沿作家的作品,在容量上、品质上,都存在不小的距离。笔者不久前,重读了迟子建2001年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中篇《鸭如花》,这是七年后的重读,但它依然让我震惊。作家对人物内心的细微把握,以及那种对“罪犯”心理的精确的探知,不能不叫人佩服。可以这样说,安康的女性作家中目前还没有达到迟子建早期中篇小说的高度。因此,我觉得安康的女性作家,还要在“走稳”上下功夫,并且还要在如何“走稳”上去思考。“走快”是好事,但这也是有前提的,我以为只有“走稳”了,才有快的速度。那么,就文学创作而言,如果我们的积累达到了爆发点,那就不需要引爆,它会自然从灵魂中产生大爆炸的能量。三是注意对底层生活的关怀。现在有个误区,就是女性作家很少去涉足我们身边的生活,很少对本土投注关注的目光。我前面曾提到一个区域束缚的问题,但这是说我们的作家如何解放思想、如何突破自己的精神防线的问题,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放弃对本土生活的取舍、体验,其实创作的源泉就在我们的脚下,就在我们汤汤水水的生活中,无论你飞得多高,你也会落在地上。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如贾平凹的《秦腔》、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又岸》都是写本土生活的,从他们的作品中,我们或许能悟出一些东西:立足本土而又超越本土,作家首先要在共性中去发现个性,也许我们有同样的经历,但关键是取决于我们的体验、我们洞悉生活的深度。对于生活,作家不应该是旁观者,而应该成为生活本身的一个元素。生活中的各种味道,作家不能漠视,尤其是底层生活,一定要去品尝其中的酸甜苦辣。有了这种认识的味觉,才可能产生创作的激情。
近几年来,安康文学创作的整体水平正在呈上升的趋势,一个稳固的作家群已经基本上形成。但目前个体之间的差距还很大,大师级的作家还没有诞生。女性作家的这种势头,虽然不能说是十分强劲,但至少它冲破了区域的藩篱,开始以自己的独有步伐,迈向了广大的领域。她们展现了自我,也展现了安康,因此,她们是可贵的、也是美丽的!(潘世东转载于安康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