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抵挡媚俗的门


一道抵挡媚俗的门

              ——谈昆德拉的《小说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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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版于一九八六年的昆德拉的《小说的艺术》,其实比《帷幕》以及《被背叛的遗嘱》,可能更为真实地暴露着昆德拉的小说思想,尽管他在此书中收录的他在耶路撒冷文学奖时所发表的演讲中,其中有“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然而小说,以及与小说有关的艺术,还是不能没有思考的,这一点对我们还是有所启发的。因为某种感性的传统,又由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种疯狂的绝对非理性的强大的社会运动的伤痕,似乎在当今的时代,人们更寻求某种质感的、原在的,以至变成了反对在小说的方式上存在着思考,这实在是一个十分荒谬的看法。

    姑且不说,小说本身是一种艺术,而且仅仅就它的实践本身来说,没有思考,恐怕也就没有了艺术的构成。在《小说的艺术》中,昆德拉十分清晰地谈到了他那著名的“相对主义的批评观点”,可以说,这种相对主义,不仅具有实际的可指性,同时即使在观念上,它也强调的足够的明确,对于苏联一九六八年出兵布拉格,昆德拉此后流亡法国,他的社会实践和生活实践都告诉他,使他不得不意识到,在一切艺术观念中其实都存在的一个所谓的“自身的纯粹性”的问题,所有的表达都必须在卸除强制之后,退回到它本身的存在现实中去。小说自然也如此。所以昆德拉强调这种小说的艺术无法与强制的集权的社会形态产生任何的关联。当然这也只是在与社会有关的层面上,指出了小说的那种相对性。

    在《小说的艺术》中,昆德拉解释了一些关键词,但显然这些关键词的词根却都有植入在小说中的具象,必将会被叙写的词,他提到的《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特丽莎的关键词,身体,似乎特丽莎对于身体的关注不仅仅是自身的,同时它有一种存在的象征性,她得在镜子前问自己,这是我特丽莎么?昆德拉在托马斯身上使用的是轻与重,当然这正如他自己所说,回到了小说与世界的揭示关系,这是对世界可能性的一种描绘,可能是极限的。在《小说的艺术》中,绝大部分的篇幅里,都试图从社会生活中,单独抽出小说,恢复小说那玄妙的语境,因而小说就不得不放在它自身的历史中。可以说这种抽取本身也就成为小说历史塑造的一个象征的进程,从塞万提斯到卡夫卡,再到普鲁斯特,昆德拉指出小说的冒险一直在进行,正如《好兵帅克》中的帅克无法让读者获知战争的严肃性一样,帅克进入的似乎不是一种战争的状态,而是一种小说的状态,一种只有小说才有的那种“欧洲的意识”。

    在《小说的艺术》中,也许媚俗,才是关键词中的关键词,当然昆德拉要做的仅仅是反对媚俗,对媚俗的描绘恰恰成了小说中人物无法逃离的一种处境,无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弗兰克如何想取得萨宾娜的信任,其实他的所为永远是在另一个方向上,对于媚俗的靠近和投入,当他离了婚,去找萨宾娜时,萨宾娜的离去,正是对这个媚俗行动的讽刺,而同时萨宾娜的行为本身,也成了另一种媚俗。《小说的艺术》似乎正是在这样的不断讽刺不断修正不断抽取的处境的转换上,寻找小说艺术那幽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