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明白老人周有光


我爱明白老人周有光

王旭明

 

今天是周有光先生的生日,他已经是106岁的老人了。周先生现在的居所就在我供职单位的楼后,我经常从那幢楼前走过,有意识地抬头望望他的住所,以表达我用尽所有都不能表达完全、透彻的对他的热爱之情。

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曾想了好多词语来形容他,如汉语拼音之父、文坛泰斗、语言巨擘、世纪学者等,至于著名的、伟大的、超越时代的、成就斐然的等等形容词就更多了。想来想去,这些词汇用在他身上不仅俗滥,而且不能准确的表达出我对他的那种深深的爱意。猛然间蹦出了一个词汇“明白老人”,不禁感叹道“对,对,就是它!”再没有比“明白”这个词能更贴切地勾勒出这位老人的超然、独特与难能可贵之处了。

明白二字,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却是那么不容易做到的一个词。看看我们周围,有多少人,及至老矣、及至死前都活不明白,还在争抢利益,还在争抢虚名,还在争抢万古流芳。而这些所谓的光环与周有光老人都绝不沾边。他真的是看明白了,真的是明白人。

明白,首先表现在贯彻一生、始终不变的人生高远境界和远离世俗的理想追求上。周先生在105岁的时候出版了自己的专著《朝闻道集》,书名乃取自孔子的话“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多么坦荡而清澈的胸怀啊!他退休后,把自己所读书的心得和资料记录下来,分发小辈传阅并称是“自我扫盲”。他自己说:“走出专业深井,遨游于无边无际的知识海洋中。”大家知道,周先生本来是研究经济学的,研究语言是后来的事。他对我国语言文字的贡献自不必多言,可贵的是85岁以后,他从语言转而研究文化,并不断的对自己的百年抑或对我国文明进步的百年进行反思,从这些文章的题目中可以略见一斑。《美国为何长盛不衰?》《苏联为什么会解体?》《东西方文明能共融吗?》《为什么说大同理想和小康现实》《贫穷的阿富汗也能成为亚洲瑞士吗?》……,很难想象,一个高龄老人还有如此高雅的追求和胸怀天下的眼界。

明白还表现在对现实生活中各种矛盾、各种敏感话题和思想界关注的社会话题不回避,不绕弯子,不躲猫猫,直抒胸臆,切中时弊。李泽厚先生曾经说,周有光先生是世界文化史上的奇迹。因为得享百岁高龄的文化名人不乏其人,但是没有哪位像周有光先生这样,105岁的高龄依旧在思考、在写作。他在写什么呢?在他85岁的时候,他的阅读的范围越来越大,写作的领域也越推越广。他居斗室,阅古今,看中外,孜孜以求,探索真理。他写出了大量紧贴社会现实、抨击社会时弊的文章,思路清晰,判断明确,没有粉饰,没有雕琢,深受读者喜爱,成为社会尊重的公共知识分子。他在文章中多次写到并呼吁,在全球化时代,知识分子应该跟着全球化时代的科学和民主前进。要能够独立思考,要了解全球化的历史和新的进展。知识分子要有独立人格。而看看周围,有多少所谓知识分子深陷学术造假、学术泡沫,至少是学术不端的泥潭,而他决绝于这一切,是真正的知识分子!
    明白也表现在表达形式的自然质朴、和蔼可亲上。我太爱读他的文章了,如行云流水、娓娓道来,百姓聊天拉家常,却无不折射着思想文化的重要话题,不像某些学者貌似高深,文章却味同嚼蜡,艰涩难读。尤其是周先生讲真话、讲实话、讲自己心里所想的话。他戏称自己年轻时候一味天真盲从,到了老年开始探索真理。他对真理的探索包括对文化演进的思考,包括谈史论今,也包括对语文探索的新思考。读他的书,使我想到了巴金老人提倡的“把心交给读者”,讲自己心里的话,讲自己相信的话、就是讲自己思考过的话。周先生说,文化是历史的精髓,抽取文化,历史就成为时间的空壳;文化是人生的精神,离开文化人生就成有形而无神。这话胜过多少学者的旁征博引、长篇大论啊!他出版了几十本书,几乎没有长篇巨制,这才是真正的大学者:深入浅出。比起起我们许多貌似高深的大学者、大论著,不知强多少倍。
    我翻遍了周先生的介绍,其头衔不过十几个,比起某些所谓的泰斗、巨擘之流,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头衔,他的头衔简直少得有些可怜。然而,这可怜不正是周先生为人明白、处事明白的真实写照吗?读了周先生的书,看了周先生的为人,我发誓不去迷信泰斗,也不再争当巨擘,就像周先生那样努力争当一个明白人。无论能不能活到百岁,将来也要做一个明白老人。
    昨天,与我关系很密切的一个协会负责人看望周先生;今天,我的直接领导去看望周先生,我都有机会、也多么想到他身边一坐啊,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我以自己现在这样远不及周老的心灵和存有些许世俗愿望的渺小之躯,既有些敬畏,也有些自惭,还有一丝不能再扰老人平静生活的闪念。总之,我放弃了,心中燃烧的那灭不掉、挥不去、永远的爱之心,化成了这篇小文,拙文。
    我爱你,明白老人周有光;我追随你,明白老人周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