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性1:超极变异


    有一段日子,我陷入了另外一个沉思。这种思绪,已远非观察评议和对世俗的批判,而是我自己从来未曾涉及的领域。而这个世界以及中国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又再次刺激了这一思考,使之从冥冥中开始逐渐清晰,以致不得不依靠文字的这种方式来表达。


    不久前,看到一篇文章,似乎言及中国当今社会的特色和中国性。中国特色与中国性,严格说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然而其意相关,也有不少相仿之处。所谓特色,必然与其属性有关,而特色的呈现,也可以视为性质的披露,如同科学的一项试验,当我们观察到了某种与众不同的反应或表现特征时,试验对象的属性也就可以得到确证。然而问题似乎并非出在观察这一层面上,而中国特色与中国性究竟是什么,正是我百思而欲求其解的症结所在。


    暂且不谈中国特色,而是就中国性来作一个简单思考。什么是中国性呢?现在,全世界都在研究这个问题:中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国家?或者,中国的内在秉赋与其它国家有何差异与不同?再深一个层次,这个集聚着十数亿并占世界人口20%之巨的国家究竟依靠着什么从过去到今天,以及还将怎样进入未来?


    如果依据某种常识,会发现,中国人从个体来说,与世界其他人类个体并根本差别,无非是种族名称的不同、地域和语言的相异,积习和风俗的小别,真正到了全球化的今天,越来越多的华人都早已跨越了种族和语言边界,参与了世界交融。我发现,世界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它更大,相比起一个自我欣赏了五千年的单一审美标准也更加客观和多元,所以,拿世界的镜子来比照中国性,或者以世界来作为检验中国性的试验基,是面不错的镜子。


    关于中国性,浅显而言也可以说成是中国人的群体价值观与人文属性,以及文化语境和社会生态系统特性,可以散见于一些文章,大多是上世纪新文化运动之后自我觉醒的一批思想者和愤青,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有些反思和自我批判精神。比如鲁迅,就是一个尖刻得无以复加的精神自虐者,从他批驳论敌以及描写阿Q的笔触里,可以看到他对自己的深恶痛绝,他的呐喊,归结起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鲁迅个人的历史性孤独而至愤懑,二是中国社会集体扭曲而需发泄,鲁迅甘愿充当了这一排泄口。他那付漫不经心而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是告诉我们:这个中国性,不过就是一个彻底虚幻而不实的精神变异罢了。


    很显然,新文化运动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历史的悖论,所以后来不了了之,鲁迅也骨瘦如柴地去了,留下了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以及三味书屋。现在,中国性是不是早已远远超出了当时的中国性了呢?或者说,今天的中国性较之百年前有了新的演进?我搜肠括肚地想,上下左右地比照,发现,这个中国性不单没有什么演进,倒是较之百年以前,更加的虚幻不实了。


    “一种超极不稳定状态中的稳定”,这似乎是对中国性的一句很好的归纳。超不稳定,是虚幻的一种表述,而不实,则是对中国性的现实存在所作的论断。这就点类似于量子力学的波粒二相性和不确定性原理,既是粒子又是波,测得准位置却测不准速度。不单是我们自己挺为难,全世界面对这个中国性也都很头痛。某种意义上,世界看中国,如同我们看朝鲜,虽然看得见,但是摸不着,一切皆幻影,离奇得很。


    现在,这种超极的不稳定正在显露出一些征迹来,从经济市场,从CPI物价指数,从中国楼市政策与房价、从自然灾害、从政治的不同层面以及社会意识形态的多元棱面、从每天接连不断的新闻播报中,都流露出来了,所有的信息源码,似乎都在指向一个根本处,那就是中国性以及它的变异。实际上,这场变异,从康有为的“百日维新”之后就开始渐渐发育了,它既不在顽固的保守之中,当然也绝不在少年中国说的创新之中,而由一种市井的、流氓无产者的、还掺和着太平洋彼岸野鸡大学教育的、暴发户的、官僚的、投机者的、以及伪学者和假教授们的、赝品和宫庭电视剧的、房地产泡沫和土地财政的、妓女和嫖娼的警察的、裸官与情人们的、和有毒食品与高价药物等等一起共同发育,成为了一个巨大怪物。这个怪物,正以怪诞的目光投向世界。


    我忽然想起,韩寒是个好青年,他弄出了一本《独唱团》,多多少少,和八十年前鲁迅的《呐喊》有着惊人的相似,想必也是这个怪物的身体上不甘变异的一群细胞,还想分裂,所以冒出在报刊亭了。但是这个独唱团的命运,还将有怎样可能的未来呢?这群小小的细胞,摆脱得了这场变异吗?或者说,就中国性的整体而言,它早已变异完毕,而韩寒的独唱团们,不过只是一些外来世界在它身上发生的过敏搔痒而已,给自己打上一针,过敏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