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会中庸 第十讲、周公之礼,文武之道


 

 体会中庸 第十讲、周公之礼,文武之道

  
第十八章(齐家)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第十九章(齐家)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周文王牢里演周易

 
下面我们来看第十八章“齐家”。对于这一章,一般人也不容易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这头一段是孔子在赞叹文王之德,他认为真正无忧无虑的人就是周文王了。因为他有一个好父亲王季,也有一个好儿子周武王。一方面他的父亲王季开创了事业,另一方面他的儿子周武王又能继承并完成他未竟的事业。武王继承了曾祖太王、祖父王季、父亲周文王三代的积累,最后统一天下,成为天子,富有四海。而且在孔夫子的时代,各诸侯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尊奉周室为天下共主,所以肯定也是“宗庙飨之,子孙保之”。这里孔子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周朝开国几代人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周朝是八百年天下,在中国历史上,在有天子尊号的这么一种延续性上,没有哪个朝代比周朝更长的了,就是在全世界也是很罕见的。
这一段我们该如何理解呢?其实让我们换一个角度,可能大家一下就能明白了。中国1949年以后这五十多年,共产党一直都在强调继承和发扬优良的“革命传统”。中国古代也要讲传统啊!只不过不叫革命传统,而讲的是道统、法统。什么是道统?就是要合乎道!什么是法统?就是要合法!如果不合道、不合法,那就传不下去。再换一个问题,现在我们国家也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就是制定自己的战略目标。国家的这个战略目标必须要有稳定性和延续性。我们这样说,大家就应该比较明白了。当我们以这样的思路,再反过来看《中庸》里面孔子的这段话,就应该大致有个头绪了。
文武之道,发端于王季,文王发扬光大,武王则完成了这个事业,还有周公等开创的八百年基业,这是一以贯之的。周朝的历代君主中,除了周厉王、幽王把西周弄垮而被称为无道之外,其他君主很少受到后人的非议。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周之德盛!所以孔子就是到了晚年,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此外通过“礼记”、“仪礼”、“周礼”、“王制”等一系列文章,后人也可以看到周代教化之盛,并为后世所尊崇。
如果大家有机会到河南去看殷墟,那里面的惨状是触目惊心的!其中殉葬的奴隶有几百甚至上千人!从甲骨文来说,可以看出殷商崇奉的是鬼谋,所谓天下有事,不问人而问鬼。到了周文王时期,变鬼谋为人谋,废除了以人殉葬等一系列恶俗,从此大开了文化、文明之门,可以说对中华民族文化的奠基起到了非凡的作用。翻开《尚书》,看《尧典》和《舜典》,虽然只有短短的两篇文章,而且本身是一篇,后分成了两篇的。夏代的也很少,商代的也不多,整个《尚书》百分之九十几都是周文。用现在的话来说,周代政治开明,人文鼎盛,总之你怎样歌颂都不会过份。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德”啊!《尚书》的周文中,有很多篇章都在讲“德”,而这个德,的确是从太王开始,到文王集其大成,而武王因之一统天下。
“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人岂能无忧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无远忧,必有近虑。人这一生总是处于忧患之中。现在有些人,打点小麻将,吃点串串香,这样就觉得很舒服了,但是长此以往,过个几年也就淡而无味了。今天来到这里来听《中庸》的朋友们,估计没什么打麻将的兴趣,大家都有“忧”啊,都是希望能够通过对古代圣贤言教的学习,来解决自身工作、生活乃至精神上的一系列问题。
这样看来,我们就更不得不佩服周文王了。孔子赞叹他“无忧”,不要随随便便,轻描淡写就看过去了。想当年周文王被殷纣王关在羑里,一关就是九年,命悬一线啊!这么长、这么苦的日子里,他忧吗?他是如何打发的呢?他一点都不忧,他在牢里演周易、玩八卦呢!他将以前的单八卦两两相重,变为八八六十四卦,这才有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易经》。维系中华民族三千年理论思维的支柱,就这样在大牢里推演出来了!
 

巴掌大的周朝迅速崛起

 
仔细读这一段文字,就可以感觉到,这一章的每一句之间前后都是连贯的。但连贯的是什么?
大家都知道,周的历史是很悠久的,周的始祖名后稷,是帝喾的后裔,曾做过尧、舜的农师,这一族人延续到了商代,是一个西戎小邦,在商朝上千诸侯之中,也就是一个小小的诸侯。《诗经》有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旧邦,就是一个很小的部落。后稷的裔孙古公亶父(即周太王),率领族人迁徙至陕西岐山下的周原,也不过巴掌大点的地方,人口也不多。他努力施行仁政,鼓励并推广农耕,尊老爱幼,逐渐地吸引了四方大量的民众汇集在他的周围。据载第一年还只有三千来户,到了第三年,就有一万五千多户,其规模与当时各诸侯相比就相当大了。到了周文王时期,基本上统一了整个关东平原,经过这么几代人艰韧不拔的努力,使邦国得到了迅速的发展,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得到了腾飞。商代末年,周成为了诸侯之中实力最强大的邦国,其经济繁荣富强,在政策上、目标上更是维护了其连续性、稳定性。一旦殷朝失德,周取而代之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种富国强民的政策绝不能朝令夕改。好在周的几代首领都是相当优秀的人物。如王季,就是所谓“伯、叔、季”,他是周太王古公亶父的三儿子。周太王有三子,长子泰伯,次子虞仲,三子季历,即王季。如果按照长子继位的传统,应该由长子泰伯继承古公亶父的周国国君的地位。但是,泰伯自认为德行能力都不如三弟季历,于是三让王位,后来干脆和二弟虞仲自动离开了周国。
我们翻开《史记·吴太伯世家第一》,就知道吴国的开国之祖就是那位自动离开的泰伯。当年泰伯和虞仲从黄河中下游一口气跑到了太湖,在古时那可是荒蛮之地,居民都文身断发,过着半野蛮人式的生活。不过他们将周的先进文化、典章制度,还有农耕技术等在这里推广开来,而且和光同尘、随乡入俗,慢慢的当地的民众就聚集在他们周围,并拥护泰伯为王,是为吴国。后来吴国在未被越国灭掉以前,曾是春秋五霸之一,可见其积蕴还是了不得的。
我们从周人祖先之间的礼让,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德”是很深厚的。而现在人呢?有点好处巴不得全部弄到自己手里,哪里谈得上让呢?谁要让了,周围的人都会觉得他脑壳有病。真正为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战略目标的人,肯定是举贤任能,自己不行就让能者上,甚至他们宁愿舍弃王位,让更有能力的兄弟继承大统。这种心胸,这种德行,这种智慧,那的确非常了不起,也非常值得赞叹。所以司马迁在《史记》中对于有这种品德的人,都是赋予浓彩重墨,大加赞扬。
“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这一段话就这么几句,说起来很简单,但就像前面第十七章所说的,“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大德者必受命”,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大德”才行。
因此我们要看到,《中庸》中所说的这些思想,对我们现在工作、生活、精神上的启发性是非常大的。我们现在的战略目标在什么地方?鸦片战争以后,东西方文化的冲撞,中华民族经历了一百多年的磨难,而此时正进入腾飞的时代。面对这样的时代,怎样明确我们中华民族的战略目标?不仅是在政治上、经济上,而且还要在思想文化等各个领域,都要确立全球性的战略目标。
我个人认为,至少在民族文化上,还是应该向我们的尧舜、汤武、周公、孔孟老庄等古代圣贤,及其他们的思想方面回归,不要把祖先留给我们的这份宝贵遗产忘得一干二净了。通过对这章的研读,应该调动我们重新认识和学习自己民族文化的积极性。所谓认识学习,并不是要简单地复古或复兴,那没有什么意义,最关键的,还是在于通过正确地认识学习,启迪我们的智慧,给我们增添能量,给我们一个在文化根性上的实实在在的支撑。没有这些,那我们民族之魂在什么地方?即使从前提的实现四个现代化、五个现代化,但如果离开了我们民族两千多年的文化传承,全盘西化,那将什么也不是,我们也就不再是什么中国人了。
 

血缘与精神上的宗庙

 
正如这一章中前面所说的“父作之,子述之”,一方面,我们要正确认识古代先贤的宝贵思想,另一方面,还要将这一切在自己的思想中牢牢地扎下根来,继承起来,并发扬光大。传承古圣先贤的文化并非要排斥科学技术,也不排斥西方的优秀文化,该汲取的还是要汲取,该融合的还是要融合,正所谓有容乃大,与时俱进。但是,我们不能因为看到了西方文化的好,西方技术的先进,就把自己的文化全盘抹杀。这也不行,等于是从一个极端又掉入另一个极端。
所以,如何才能将东西方文化更好地调配在一起,还希望大家多用心。但不管怎样,要实现这一切,我们首先还是要从基本做起,要熟悉祖先留下的这些文化。如果不熟悉、不了解,又如何谈得上继承?如何谈得上担当、发挥,并创造呢?
我们看这里的“宗庙飨之”,估计以后会重新把这个规矩兴起来。如祭黄帝陵,这本是我们每个炎黄子孙应该作的事情,也应该成为每个人的神圣使命。另外祭孔也应该推广。如果我们连孔夫子都忘记了,那中华民族的思想文化之魂也就不知该如何落脚了。因此,我认为祭黄帝陵和祭孔,应该作为我们现在的宗庙。
以前的宗庙主要是指皇帝,而且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还会派人去看护前朝的宗庙,毕竟这一代的政权还是从前一代接过来的嘛。这也可称之为法统,否则,其政权的合法性又从何而来呢?
最近网上有人说,不应该将元朝划入中华民族的朝代更迭,应该是外来的。对此有人又提反对意见,说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下令修元史,而且对元朝历代皇陵都还加以保护。这就说明朱元璋和明朝政府都认为,明朝继承的是整个中华民族、并经过元朝手中传递下来的法统。虽然是通过战争的方式才获得的这个法统,但还是承认前朝的合法性。因此对于“宗庙飨之”这个问题,我们不要只是把它看成一个简单的祭祀活动。它实际上是一个文化的传承,也是一个政治的传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礼仪。
我们回头看我们的近邻。为什么在周边国家的强烈抗议下,日本人仍然要坚持参拜靖国神社?为什么韩国人对他们民族的宗庙祭祀活动,都要搞得非常隆重?与我们的邻居一比,别人对自己的祖先都大搞特搞祭奠活动,而我们呢?对于靖国神社中被我们称之为甲级战犯的那些人,的确让我们感觉不舒服,甚至气愤!但是,这些人在某些日本人那里,的确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前辈英雄嘛。这其中的争执由来已久,我们这里也没必要过多费神。总之,反过来看看我们,有没有做到我们应该做的呢?如果做到了,那自身的底蕴就会变得更加厚重。
现在清明时节,学校还要组织学生缅怀革命先烈,这是好事情,也是应该的。但是,对于历朝历代为中华民族做出巨大贡献的先贤先圣们,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组织一些祭奠活动呢?只有通过一系列强有力的祭祀活动,才能真正从思想上把我们中华民族的心凝聚起来。通过先圣先贤的人品、先圣先贤的德行,反过来可以检点我们现代人的人品德行。说老实话,一想到古代圣贤,我自己还真是感到很惭愧啊!
因此,我们不要简单地、随便地放过这一段。只有通过这种祭祀活动,缅怀先圣先贤先烈,才能刺激我们奋发向上的精神,才能刺激我们对忠孝节义、礼义廉耻的责任感,包括对自己民族文化的责任感。“子孙保之”,对于祖先留给我们的这些优秀文化,我们每个炎黄子孙,能不能长久地保之啊?
宗庙在以前无非主要就是指江山社稷,什么张家皇帝张家庙、李家皇帝李家庙。现代社会,再去祭祀这些象征皇权的江山社稷,已经不符合现代社会的理性精神了。我个人认为,黄帝陵和孔庙,它们前者是中华民族血缘上的宗庙,后者是文化精神上的宗庙,对此,我们应该经常去祭奠一番。一方面他们会因为后继有人而感到欣慰,更重要的是,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都能借此感受先圣先贤的伟大,使我们勇于承当先圣先贤的衣钵,勇于继承他们的事业,把中华文化继续发扬光大,使子孙永久保之!
 

中国第一位太上皇

 
这一章的第二段,又是在前一段基础上的继续发挥。周武王灭掉殷商一统天下之时,传说已年近九十岁高龄了,在位三年便因病去世。武王之子姬诵继位,是为成王,但是因年幼而不能执掌政事,于是由武王的弟弟周公姬旦摄理朝政。
周公,严格说来他的功德不亚于武王。武王虽然统一了天下,革殷之命,但是革故还没有鼎新。周朝政权真正的建设和稳定,是在周公摄政时期才得以实现的。一方面武王驾崩、年幼的周成王登基后不久,就有一些诸侯起兵叛乱;另外周文王之子管叔、蔡叔也勾结殷纣王之子武庚,乘机也起兵叛周。在周公的努力下,数年内平定了这些叛乱,至此周王朝的统治才真正奠定了下来。
但更为重要的是,周公将文王、武王制定的政策真正地布行于天下,真正地秉承了文王、武王之志。在礼仪上,武王的父亲之前被称为西伯,后来在武王统一天下后才追谥他为文王,但是武王并没有将自己的爷爷、太爷爷加以追谥。如果再加追谥,就有些不太合适了。大家要知道古代世袭制度的尊贵性。当年刘邦统一天下时,将自己的父亲刘太公接进宫中来,很轻视地对他父亲说:“当初您老人家经常骂我是无赖,不如哥哥那么会经营家业,现在我创立的家业与哥哥相比谁的多呢?”吓得刘太公心惊胆战,浑身打抖。后来有一次刘邦看望刘太公,看见他老人家正拿着扫把在那里扫地,一下就楞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还是要给父亲一个名份才行啊!如果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和别的臣子一样向自己执君臣之礼,而自己身为九五之尊,却在身为臣子的父亲面前执父子之礼,好像都不妥当。只有使父亲尊贵起来,自己才能尊贵起来嘛。不能说父亲是一个贱民,而贱民的儿子反而是尊贵的皇帝,这肯定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刘邦在大臣叔孙通的建议下,尊刘太公为太上皇。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太上皇。
这样一说,大家可能就明白这一章里“追王大王、王季”的意思了。就是说周公将自己的太爷爷追谥为太王,也追谥自己的爷爷为王。要知道周朝事业的基础可是由太王、王季这些先祖们打下来的,没有他们的努力,那以后周朝一统天下就不可能了。你不能说中国共产党建立了新中国,就可以抛开井冈山、延安的历史不说了。没有井冈山就没有延安,没有延安就没有北京,这都是有着前因后果,是一脉传承的。因此,要把自己的积累牢牢守住,用当年的话说,就是要牢记革命传统,缅怀革命先烈。
 

当心天下人的口水

 

我们看接下来的这一句。“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就说所对太王、王季、文王,周公是以天子之礼来祭奠他们。照理来说,只有武王才是真正的天子,而太王、王季、文王,生前并没有天子的身份,因此他们不应该享有天子之礼的待遇。但是周公就制定了这样的规矩,并且是“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他将这一套规矩推行于天下,使周王朝的金字塔社会,从上到下,一级一级地把这种礼仪推行开来。

礼,在周朝被看得很重要。在儒家思想中,诗、书、礼、易、乐、春秋,缺一不可。为什么礼会被看得这么重?在日常生活中,父母之间、夫妇之间、父子之间、朋友之间、兄弟之间、邻里之间、上下级之间等等,只要是人与人之间就都要讲理。要讲做人的道理,要讲做人的规矩,这一切就是从礼的精神中生发出来的。

但是,上面这只是小礼,还非大礼!作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家族,有一个根本的礼。这个根本的礼,最终都直接表现在祭祀上。如果没有祭祀,那我们就都世俗化了。只有通过祭祀,才能与天地、与大道、与鬼神、与祖先沟通,所以祭祀在古代极为隆重,而且是作为礼的根本。在古时候,如果一个人的父母去世了不守孝,春秋二时不给自己祖先的陵墓洒扫一下,祭奠一番,这个名声要是被传出去了,那这个人就完了,肯定为当时的社会所不容。这些都是周公这里“追王太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带来的结果。“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普通人的礼仪,就是把周公这种礼的精神,从上到下推行开来的结果。

“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比如一个人的父亲是大夫,他自己的身份是士,如果父亲去世,就应该以大夫的规格安葬他,但是身为儿子只能按照士的规格祭祀。反过来,如果这个人的身份是大夫,他父亲是士,那么父亲去世就以士的规格安葬,而这个人要按照大夫的礼节祭祀。这可能有些类似现在什么十级、十三级等对干部级别的划分。总之不能越轨,不能逾矩,各就其位,各司其职。

“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为旁亲服一周年的守丧期,这种制度实行到大夫;为父母服三年的守丧期,这种制度一直推行到天子。

当年曾国藩打仗,但是当其母亲去世时,那什么事情都要放下,仗也不能去打了,元帅也不当了,老老实实回家守孝。可是皇上一看,这个仗打得一塌糊涂,逼得没办法,只好下了一道圣旨,免其守孝,曾国藩这才奉旨率军继续打仗。如果没有皇上这道圣旨,曾国藩要是敢自己不去守孝跑出来,那对不起,天下人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

这种守孝也称之为守丁忧,我自己家里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当年我外公在光绪二十几年的时候中举,本来再过三年就可以考进士,哪晓得到考进士的时候,外祖祖去世,我外公就必须在家里守丁忧,就只有等守完了再去考。然而,当他老人家守完丁忧后,整个社会就开始废八股、兴学堂了。结果他老人家一辈子就为了这事情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没有拿到功名,就是愧对先人。

所以在古代,三年之丧在士大夫阶层特别看重,那是必须要守的礼节。作为普通的老百姓,没有官职压身,也没有发财,在这点上还允许有些周转,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指责你。然而一旦你有了一官半职,在守孝之事上有所秕漏、有所闪失,那你的政敌肯定会抓住这点不放,一道奏折递上去,那你就完了!这可是政治上的硬伤,是大节问题,绝非小节哦!

当然到了现代社会,鼓励大家丧葬从简,不用再守孝三年,一年也不需要,甚至一个星期都不用。现在一般打三天丧火就算完事了,而且你想延长一点也不行,国家定的丧假就只有三天。既然是国家定的,那就是王法,我们只好遵循现在国家制定的王法,给了几天就按照几天守孝,不用多守。当然,有些不吃国家俸禄的,愿意多守几天孝也还是可以,而且也值得提倡,但是如果身为国家干部,是在职人员,那就要按照国家的规定办事。

“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父母之丧乃大丧,不论是天子还是庶人,不论富贵还是贫贱,都是一样的。在守孝三年这点上没有任何区别,下至老百姓要守三年,上至天子也要有守三年。至于其它就只有根据各人的能力,条件好的就办得风光一些,条件差的就办得简单一些。不过我看现在办丧事也不简单,买个一般的公墓,怎么也得要好几大千哪!

 

孝道的深层含义

 

下面,我们来看第十九章“齐家”,这里依然是引用孔夫子的话。“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孔子在这里说,周武王和周公都是通达孝道的人。那什么是孝道呢?它并不只是落在形式上。孔子自己也说过,尽管有三年之丧,有这样丧礼、那样祭礼,但这些都还只是流于形式上,孝的关键在于后面这一句,“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孔子之所以是孔子,这就是他老人家了不起的地方!如果没有这句,那再怎么讲究的孝,也没有什么好大的意义。

孔子这里是把形式向精神做了转换。孝,孝心,孝道,都要放在“善继先人之志、善述先人之事”上面。《易经·蛊卦》初六爻云:“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很多人看到这句爻辞,都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意思,我们借助《中庸》这段文字,就可以把这句爻辞读懂了。上一辈有什么没有完成的遗愿,做为我们这一辈人就要继承先人的遗志,一定要想办法去完成。作为武王、周公,他们就继承了太王、王季、文王一脉传承下来的遗志,但仅仅是继承遗志还不够,还要“善述人之事”,就是对先人要善于歌功颂德。

我们不要小看歌功颂德啊!这是向社会提倡和宣扬人性的光明面,是抑恶扬善,把光明的一面、值得大家效仿的一面,把值得大家学修的、智慧的、有道德的东西宣扬出来。谁做了大功德,对国家、对民族、对地方做了大贡献,有善举、义举,对这样的人就是应该加以表彰。作为社会、媒体,也同样对这些应该大力表彰。当然,这里主要还是针对自己家里面,对自己祖辈有大功、有大德的进行宣扬。如果你采取了隐瞒的做法,那也叫不孝哦!

我们一定要明白中国孝道的深层含意。亲情之间的这种孝,对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说,都不能离开这一点。孔子这里认为真正的孝,是“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一个事业的延续,一个文化的延续,都离不开温故知新、前赴后继的这么一种战略上的连续性。中华民族文化之所以有保持几千年的延续性,也与于孔子这里所说的“父作之,子述之”这样一种传统分不开。

就拿这一百年来说,从清末变革到民国这样政府、那样政府,中国共产党成立到抗战再到成立新中国,乃至建设新中国的这么几十年,尽管在政策上、政体上有种种的变化,但是其中始终贯穿着一个主题,就是要使中华民族强盛起来。对于这一点,相信各位都能感觉到,也能意识到这个根本目标从来就没有发生变化。因此,在我们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在学习古代圣贤经典的时候,不要将自己局限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那和井底之蛙没什么区别。应该将自己的眼光放大,放远,要有历史的感觉,在这样的基础上对圣贤之道进行理会。

“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这个和我们时代实际上贴得很紧啊!我们国家的现状和未来目标,不论是身居上位还是身居下位的人,对此都应该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

 

宗庙兼博物馆的设想

 

为了“善继先人之志,善述先人之事”,因此就有下面“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这是对春秋时代周礼的介绍,尤其是对宗庙祭祀的介绍。

“修其祖庙”,我们缅怀先人,慎终追远,需要我们在文化上、宗庙上进行继承和发扬。古时春秋两季,人人都要在自己的祖庙向祖先进行拜祭。祖庙就是供奉了自己祖先灵位的殿堂,这和陵墓可是两回事。现在到陕西还能看到汉、唐两代帝王的陵墓,但是,他们的宗庙早就已经毁了。毕竟一个新的王朝取代旧的王朝以后,肯定不会要前朝的宗庙,而是要新修自己的宗庙。在北京,我们所看到的东陵和西陵,都不是清朝的宗庙。清朝有自己宗庙的所在地,看过电视剧或相关的历史文章就知道,当年清朝顺治要出家,孝庄太后就让其到宗庙里面,在供奉着祖宗的灵位、画像前跪着。那里才是宗庙。总不成春秋两季让皇帝玩分身术,然后到处于两地的两座皇陵去祭奠。那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已经不像封建时代那样了,以前历朝历代的帝王都要修宗庙。但是作为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的这么一种延续,不管是爱国主义教育,还是历史知识的普及,我个人认为应该把中国历代圣贤的纪念堂搞起来。当然,也不必非要到黄帝陵、孔庙、汉陵等地方去隆重地祭祀一番,毕竟这也受到很多条件的局限。如果谁有条件,不在乎这样那样的局限,要去组织或参加这样的祭祀,当然也是好事情。总之,对于那些为中华民族做了杰出贡献的先圣先王们,对中华民族做出了杰出贡献的素王们,应该通过祭祀不来表达我们的崇敬。

什么是素王?就是那些虽然在政治上没有居于领导地位,但是在思想文化上却有着杰出贡献,为万世所垂范的人。孔夫子就是其中一位,还有如孟子、老子、庄子等,以及屈原、李白、杜甫等各朝各代对思想文化有杰出贡献的人,都不妨罗列进去。另外还有那些宗教上的大师们,如六祖慧能、玄奘大师等,甚至如鲁班、张仲景等在专长上有深远影响的人等等,都可以尊称为素王。我们可以通过对这些先王、素王们建立大型纪念馆、博物馆,使其成为现代意义上的宗庙,并在固定的时间加以祭奠,把他们的思想文化继承起来。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设想,这样做肯定会有好处,否则一说起中华民族的文化,它在什么地方啊?是怎么一回事啊?连个参观纪念的地方都没有,连个拈香拜祭的地方都没有,中华民族的文化可怜啊!

说起来什么华夏五千年文明灿烂辉煌,自豪得很,但是真正说到具体的,除了那些教授、学者们,有多少人明白?即便是这些专家教授们,他们说得也太专业高深了,一般人都听不懂啊!但是通过前面所设想的这种宗庙兼博物馆的形式,通过祭奠这些众多的先王、素王们,那么他们所代表的中华民族文化,就会由浅入深地进入一般民众的内心,以此让更多的人真正了解、深入,进而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这样在凝聚民心、民力上,肯定也大有益处。

 

排排坐,吃果果

 

有了这样的宗庙兼博物馆,就可以在里面“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了。我们在中国历史博物馆里,就可以看到商周汉以来的诸如钟鼎一类用于祭祀的器物。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到了宋代以后,这样的东西就越来越少见了。可能当时的人们在这方面已经相对简化了,不像商周、两汉时期搞得那么隆重。其实,宋、明、清的宗庙祭祀也还是很隆重的,但是对礼器的要求上就不如商周、两汉了。

当年宋代王安石任宰相时,有一次到佛教寺庙里面观礼,看到庙里的礼仪如此隆重,曾感叹地说:“三代礼乐之制,竟在当今佛门中盛行呀!”他认为上古三代的礼乐,都跑到庙子里面去了。在佛教庙子里面,这样那样的规矩还是很严格,很庄严肃穆的,然而政府机构以及民间社会,对这些活动就都不会了。从王安石这句话里,就可以看出商周、两汉以来的礼仪到了北宋以后,从政府到社会都已经逐渐淡化了。

“设其裳衣”,除了宗器以外,还要把祖先穿过的衣服、用过的器具,也要供起来。当我们进入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如毛泽东、周恩来等用过的这样或那样东西,它们在博物馆里都很好地保存并展示出来。在古代春秋二时,都要在宗庙内缅怀先人、缅怀先王、缅怀先圣,用这种崇高的礼仪来进行祭奠。在古代本身还有鬼神崇拜的习俗,因此还要“荐其时食”,要三牲供养,还有时令的瓜果、米饭、馒头、酒水等等,借这些事物来表示礼敬。前面这些都是祭拜上的一些仪式。

“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古代祭祀的时候,以始祖的牌位摆放在正中间,而左昭右穆则是作为继始祖以后历代先人牌位的摆放秩序。第二、四、六、八世之祖,以此类推为昭;第三、五、七、九世之祖,以此类推为穆。人们按照这样尊卑先后的次第顺序,对先人进行祭拜,供奉。

“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宗庙的礼仪,是用来排列父子、长幼、亲疏的顺序的;助祭的人按照官爵高低排列,用以区别贵贱;进献祭品的人按照在祭祀中担任职事主次来排列,用以区别才能的高低。我们看现代社会中,到处都存在顺序的问题。每个人在面对不同的顺序时,也都有自己相应的位置。比如开会就很讲究顺序,领导们的座次该如何安排,其中变化和技巧非常的微妙。幼儿园小孩都爱唱“排排坐,吃果果”,这也是中国的特色之一。某些研究中国的西方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经常通过媒体的报道去品味其中的含义。任何地方开会都是如此,不管是省上、市上,还是机关、部门,甚至是一个企业在开会时,对座位的安排大都会按照尊卑、贵贱、长幼等一系列因素来予以衡量和确定。

“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在行祭祀之礼的过程中,先由地位卑下的人饮酒,以表示对他们的恩惠。现在每逢大的节假日时,各地的领导们都要到一些贫困家庭中访寒问苦,并在物质上予以一定的资助。我们通过这里的学习,发现这种行为古已有之。先秦且不说,就说西汉,那时就有明文规定,身为一县之长,对各自辖下所有年龄在六十岁上的老人要特别予以关照。每逢节日要送米,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还要送肉。其实只要国家政治良好,社会比较安定,都会实施这样的政策。在我们中国,这种习俗从古至今,一直保持到了现在,即使在社会纷乱的时期,对于这一点都还是有一定的保留。就是那些贪官污吏,时不时还是要做一下这种表面工夫,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还要到民间去刻意嘘寒问暖,所谓的与民同乐一番。这些可以说是爱民、施仁政所必需的,也是身为父母官所应做的事情。

“燕毛所以序齿也。”在宴会上,按照头发的颜色就坐,从而使老少长幼秩序井然。总之,这些规矩在任何社会都是必不可少的。

 

非人情者不可近

 

有了上面那些规矩以后,还要做到下面这些,才算得上是真行孝道了。我们看下面这几句,“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真的孝道是要继承先人的事业,行先人传下来的礼仪,奏先人传下来的音乐,尊敬先人所尊敬的,亲爱先人所亲爱的,还有侍奉死者就如同侍奉生者一样,这就是孝的最高境界。

前面说了,对于孝,我们每个人应该要有这样的感觉,正心诚意是孝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大家可以设想一下,一个对父母都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对外人好呢?当然也有例外,我就见过这样的人,他在家里面经常和父母、兄弟、姐妹吵架,可是对外人就特别好。如果说是家懒外勤还好说,但是像这样家疏外亲、家仇外友,确实让人难以理解,总觉得还是有问题。为什么呢?下面一个故事可以说明这个问题。

当年管仲病危时,齐桓公向其咨询朝臣中谁可为相?当时齐桓公曾属意竖刁、易牙、开方三人,然而管仲却说这三人不行。齐桓公很不理解。竖刁净身入宫,对齐桓公时时投其所好,使齐桓公觉得使唤他比使唤自己的手脚还要顺心畅意,以至于感觉到片刻都离不开他。易牙则精于烹调技术,一次齐桓公和易牙开玩笑,说自己吃遍了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就是没有吃过人肉,不知滋味如何。易牙听了以后,便将自己三岁的儿子给杀了,精心烹调以后敬奉给桓公。齐桓公知道后虽然觉得很恶心,但又认为易牙爱自己胜过爱儿子,是个大大的忠臣。第三个开方,本是卫懿公的儿子,一次出使齐国,看到齐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就要求留下来。齐桓公很奇怪,就问他:你是卫懿公的长子,将来很有可能做卫国的君主,为何要放弃呢?开方说:您是天下的明君,能为您执鞭随蹬,追随左右,这种荣幸实在是胜过自己做君主的荣幸啊!这么大一顶帽子送给齐桓公一戴,齐桓公当然大喜,认为开方的确是崇拜自己,便给了他一个官做。开方为了进一步讨好齐桓公,还将自己的两个妹妹进献给齐桓公。所以齐桓公不明白管仲葫芦里卖什么药了:这三人都如此爱我,为什么不能为相呢?

管仲则对齐桓公说:“竖刁、易牙、开方三人非人情,不可近。”他认为此三人对于父子之间、夫妇之间等这种至亲至爱之情都可以忍得下来,都可以弃之不顾,那是不近人情,这样的人不可信!齐桓公暂时听从了管仲的建议,疏远了这三人,然而当管仲病逝后不久,他又重新将这三人重用。结果,齐桓公终于自食其果,这三人把持朝政作乱,并将齐桓公幽禁在宫中,堂堂一代霸主最后竟落到饿死于宫中的下场。

因此,当我们观察一个人可不可靠、可不可信,一定要注意观察这人对自己的父母、兄弟以及家里人有没有人情?有没有尽孝道?如果这个人做出了非人情、非孝道的事情,那就要格外小心了,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无异于与魔鬼打交道!从这里可以看出,孝,对于一个人的道德,对于一个人的心灵深处,绝对是不能忽略的大事。所以在中国才有“百善孝为先”之说。

下面“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古时举行郊祭礼和社祭礼,是用来祭祀天神和地神的。大家都知道北京有天坛和地坛,这两处就是古代行郊社之礼的地方。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大国,一直以农业为本,就是到了现在,都一再强调要以农业为纲。最近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作政府工作报告时就强调,解决好农业、农村、农民问题,仍然是全部工作的重中之重。毕竟在中国有十几亿人要吃饭,这个问题不解决好,就会影响整个社会的稳定和发展。在古代也是如此,所以举行郊社之礼,就是为了祭天地,希望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宗庙的礼仪,则是用来祭祀祖先的。“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最后说懂得了郊祭礼和社祭礼,通晓天子宗庙的重大禘祭和一般秋季的尝祭,那么治理国家,就像把自己手掌上的东西指给别人看那样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