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按]
《张磊为什么把钱给了耶鲁》一文贴出后,引起读者的巨大反响。有位留美博士留言,一看就是“过来人”的肺腑之言。他有不同观点,但也看出我文中对此事的犹豫斟酌之处,很是难得。兹贴出供更多的读者分享。也谢谢这位读者的讨论。同时,我也在他或她的文后简单谈谈我的看法。
以下就是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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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博士,我是一个在美国读管理的博士。我做为一个和你有相同经验的人。我有不同的观点。
你很感激美国对你的培养。一开始我也这样感觉。后来我仔细想想。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有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放在那里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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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美国是资本主义社会,教育也是一个产业,更不要说是私立学校。不可能是亏本生意。
接下来我谈谈对张同学的看法,本来我看了,也没什么意见。张同学把钱捐给耶鲁,原也无可厚非。但是我同意你的观点,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要好。况且他赚得钱是在中国,更应该回馈乡里。如果他坚持要把钱捐给美国,我有几点小小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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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只是希望博君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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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此君的评论说几句感言;
我当时接到报社的约稿,希望我谈此事。我首先是拒绝了。因为对张磊和他的公司的行为还不了解,对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应该怎么捐,没有资格发表评论。第二,我一向对中国人(主要是香港台湾人)给美国大学捐款不以为然。他们大多数考虑的是个人的利益甚至虚荣,而不是对社会的责任。为什么这么说?你要青史留名,光宗耀祖,最好给美国的大学捐赠。因为这能保证你的名字永垂不朽。看看哈佛、耶鲁,这些吓人的名字,就是当年捐赠的人的名字呀!中国人刚富起来,有些暴发户的心态,喜欢被西方人瞧得起,特别是喜欢被西方上流社会瞧得起。所以,他们赚了钱,赶紧到常青藤捐一大笔,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但你看看比尔.盖茨,他就不这么捐。他的钱要捐给那些没有能力给他立牌坊的穷人。这种捐赠,才是我钦佩的。
拒绝了约稿,马上又改了主意。因为此事在国内肯定引起不少讨论,并非一点意义没有。此事又发生在我的母校,躲避是不对的。所以,我只能说此事中有意义的部分。有意义的部分是我上面讲的,为什么暴发户们喜欢到美国的名校去“永垂不朽”?比如张磊,不管他是个风华正茂的CEO也好,还是个潜在的金融欺诈犯也好,他愿意把钱捐给耶鲁。为什么?你还得承认,人家确实有让你“永垂不朽”的本事。中国的富豪想青史留名,象秦始皇那样修个阿房宫般的墓地,不如把钱捐给常青藤。一百年后,那个阿房宫肯定被盗,但你的名字还大大地写在常青藤的墙上,让人素然起敬。而且,美国大学这种以学生为中心的经营模式,时刻让学生感念母校,比中国的大学要高得多。这是我文章中所谈的主题。
至于其他方面,我和这位海外网友其实见解大致相同。但是,观点也许比他更温和些,也许是大家经历不同。
他的经历和我当然不同。他读商学院,有奖学金,但要给导师当助研。我则读历史,什么都不干,一心读书白拿钱。我不能说我的母校是剥削我。即使高年级当助教,学校说那是培养我们教书的技能,确实也是如此。事实上,有了这段经验,找工作就容易得多,对日后教书非常有帮助。你如果没有助教机会,奖学金照样拿。学管理博士也许不同,一开始就当助研等等,很象打工,工钱很低。这方面,我觉得不应该太抱怨。管理博士比历史学博士毕业后的收入至少高一倍,大家都想学。你低薪当几年助手,就象中世纪的学徒,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这几年熬过去,就天高任鸟飞了。所以,对这样的机会人们自然有感激之心。
至于博士后等等,那确实是高级民工,是另外一个问题。美国的实验室有钱,中国的博士后没有地方去,双方互相利用。也有不少博士后最终拿到教职的。
还有,你看看我的《北大批判》就知道,我对中国母校很有感情。但是,中国的母校不象美国的母校那么能“永垂不朽”。耶鲁还是当年的耶鲁,北大则早不是当年的北大。耶鲁要拆哪个建筑,校友会抗议:那是我们青春的记忆,不许拆!学校马上不敢动了。北大的三角地,说拆就拆,什么时候征求过校友的意见?另外,中国的教育,分数挂帅,完全是科举的模式,也培养了学生科举心态。比如,考到北大的学生,很少意识到自己读书是民工的血汗。他们觉得老子就是聪明,是国家栋梁,这种教育是中国欠老子的。毕业后当然没有抱恩之情。看看校长实名推荐制产生的那些小精英,还不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派头?美国的大学不是这么管孩子。大学生大部分都进行社会服务,意识到自己欠了社会多少。这方面话题多了,可惜国内讨论的空间有限。
谢谢你的讨论,先说到此。
薛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