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过去


当岁月流逝,时光为我剥下童稚裹上青涩的外壳。年少轻狂成为放纵和肆无忌惮最好的借口,鲜衣怒马的惨绿少年是我心中最赤裸的渴望。父母的谆谆耳语已被我心中滋长的杂草所阻拦在一旁,无知比无畏更快的蔓延在我的脑海。我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轻浮地击出狂妄的一桨,在短暂的人生里臆想着迈出虚华的一步。那即将了无痕迹的少年啊,恍惚中有个苍茫的声音在金风萧瑟里叹息,好长的一叹,纵然唤不醒世人,却依然幽幽地穿越了千载之外的时空:“却道天凉好个秋。”
  当岁月流逝,逐渐硬朗的胡须同样硬朗着我的生命。阳光将最滚烫的热量注入我的身体,沸腾着我的鲜血。我携了最心爱的姑娘,搂着最亲密的兄弟,喝最醇烈的酒,唱最激昂的歌。我们挥霍着青春,我们放任自己的心去堕落,我们自私地快乐着。然后在深沉的夜色中,在清冷的月光下睡去,睡去,睡去了一个季节睡去了一段人生。迷蒙里我们还在用自己嘶哑的声音高喊着一曲早被时光遗弃了的调子,那么苍凉的词哦,只能在梦里呜咽,却被我们当作赞歌高声地唱着:“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
  当岁月流逝,渐寒的季节渐寒的风萧瑟了我的无知及无畏。生活像缓缓下降的厚重大雪,终于沉沉地压上我的双肩,又凝成冰,缓慢却又不可抗拒的挤压着我的身体,逼迫着我的精神,让我一度以为血冷了心也枯了。于是我与生活抗争,带着一丝青年的倨傲抗争着,那溅起的火花燎燃了生命的荒原,却也依然照不透前面的路。朦胧中我挣扎前行,跌跌撞撞却仍旧踏出了我还在犹豫的脚步,我开始学会畏惧生活,并却自嘲的安慰自己:“在即将倒塌的房屋前还不跑的人不是勇士而是傻瓜。”
  当岁月流逝,世俗的砥砺磨去了我的锋芒也践踏了我的梦想。生命像一杯隔夜的茶,我渐渐看到那片七彩的膜下腐败的茶渣。我开始愤怒,却又在这愤怒当中找寻到了欢乐与成就。茶杯里混浊的水开始暧昧着我的家庭,我们一同踌躇在人生的混浊里。我厌倦了生命,但更讨厌天堂,即使我根本没资格上去。我在淡蓝的烟雾中迷失,但那点猩红的火光又炙痛了我的灵魂。彷徨里我独自吞下烈酒,犹如一把烧红的刀子,那么直接那么不留情面的破开了我的伪装,直戮我的肺腑,我号啕大哭,苍白得脸泛出一点红色,仿佛久远的哲人在责难:“伴随着虚伪,你的生命在躯体中腐烂。”
  当岁月流逝,生命在黯淡里慢慢沦为一种微痛的缅怀,我们的经历那么骄傲地站立在胸膛暗褐的伤疤上,宣扬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辉煌。将暮的夕阳在遥远的天边被追逐的片片云霞划出累累的伤痕,残阳如血,浸漫了人世间的光景,却不经意地成为天地间最绚烂的风景。悠悠的长叹呼唤了秋风最悲哀的愁绪,将青山最磅礴的身影吹落在人间。朱雀掩翅,铜板将息,一位古人在大江末流黯然神伤:“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当岁月流逝,过往的悲欢渐渐沉淀为一口不波的古井,我们的灵魂被侵蚀得一片斑驳,散发着衰败的霉味。生命悄然迈出了离别的步伐。镜中映出的沧桑,年轮般的皱纹掩去了昔日的容貌,而每一道皱纹都是一座坟墓,埋葬着我们的往昔。满头的苍发如墓上枯蒿的荒草,纠缠成一种莫名的悲怆。清冷的书页上用经济人最淡漠的口吻说,“从长远来看,我们正在死去。”
  当岁月流逝,清冥的黄泉森森的凄冷着,无情的日月静静的转轮着,我们的生命啊,又将从哪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