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登封市东金店乡东刘庄村村民李怀周,不久前自筹资金为登封市委书记张学军立了一块高3米的功德碑,上面写着:“张学军书记主政登封以来,功德无量。值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和北京奥运举办之际,敬立石碑颂扬……”碑体正面通黑,主碑文176字,碑文描金,十分显眼(7越22日《东方今报》)。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碑文,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王兆山先生那首因感慨于“党疼国爱”,表示“纵做鬼,也幸福”的“江城子”词。不过在我看来,两者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和身居高位,在体制内拥有重大利益的省作协王副主席不同,李怀周仅仅是一位靠收废品为生的农民,从报道中看,他和张学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知道张书记是谁,张书记不知道他是谁。因此,与其说他希望能够通过立碑的举动,从张书记那里获得什么好处,毋宁说他是在表达一种朴素的感情以及某种良好的愿望。
感情好理解,一个地方官员亲民、廉洁、效率高,在今天算是一种非常稀缺的品质,很容易引起民众的好感。那么,李怀周以及支持他立碑的其他农民想表达的愿望又是什么呢?很显然,这就是一种希望能够多出好官,多出清官的愿望——这是一种古老的、源远流长的愿望,也是一种在今天仍然有着广泛民意基础的愿望,不仅农民有这种愿望,不少市民乃至知识分子,也有这种愿望。
不过,立功德碑以及其所表达的愿望,虽然是善良的并且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却是一种“前现代”的行为和心理,看着那巍然耸立的功德碑,笔者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因为按照现代政治理论,官员无非是社会公仆,是“人民养着你们”嘛,做的好,是应该的,做的不好,那就请靠边站,换人试试看。“功德”云云,不知从何说起?保姆为你烧了一盘好菜,难道就算“功德”了吗?
从效果上看,立功德碑就更属于一种前现代行为,因为这等于在官员的头顶上平添了一道神圣的光环,是在为官员“增魅”而不是在为官员“除魅”。这样的功德碑立多了,官员们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进入到一种不能批评,不受监督的状态,因为连民众自己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如此“功德无量”的官员,怎么可以随便批评呢?又有什么必要监督呢?官员一旦进入到这样一种状态,其潜伏的风险,我想是不言而喻的吧?
如果我们更深入地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我们还不难发现,立“功德碑”其实还反映了民众在公权力面前的一种无力感——民众找不到其它对官员施加影响到渠道,立碑以及送锦旗之类颂扬官员的行动,既可以对官员的心理及行为施加影响,又没有其它形式所伴随的风险,所以很容易被民众所采用。从这个角度来看,立功德碑这种前现代行为的出现,恰恰是由公权力还具有一定的前现代性所导致的。
好在市委书记张学军本人是清醒的:“我在登封做的工作都是我应该做的,立碑不好,不应该搞个人崇拜。”他并表示“应该把碑拉走。”这是对的,但还不够。一个好的执政者,应该看到立功德碑现象背后所存在的制度及文化问题,并努力通过制度创新,逐步扩大民众的民主权利,传播现代民主意识——我认为,这应该是远比简单地“把碑拉走”更关键、更根本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