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影评:华语传媒大奖片赏析(一)


    2008年,第八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第二轮提名名单日前出炉,李安的《色·戒》、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陈可辛的《投名状》、王全安的《图雅的婚事》和许鞍华的《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五部影片入围最佳影片奖。非常巧,这五部华语电影传媒大奖的热门影片,我都看过了,也都写过我的观感了。当然,其它一些由于单项的原因而入围该奖的影片,我也大都有影评。为了和大家一起来欣赏和探讨这些影片的得失,我将把我这些赏析,一一放在我的博客里,与大家分享这些艺术水准普遍较高的影片给我们带来的艺术享受和思索。在这篇文章里,我要推上的,是我对李安的经典影片《色戒》的观感。我的影评主题是:《色戒》揭示女人最爱:男色、性力和贵礼。
   我们这代人是看着二战题材的影片长大的,《小兵张嘎》、《鸡毛信》、《地道战》、《地雷战》等等,看过的片子太多,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可是,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片子都更像是儿童片。片中的小孩子或是老太太,个个神勇异常,都是铁孩子或是钢老太。一段厚重的历史,在片子里被弱化了。长大以后,想想这些片子,觉得很不理解:目的是不忘国耻,为什么又用这些笑话让我们难以记住国耻呢?
   终于,在等待了几十年以后,一位没在中国大陆出生和成长的中国导演,抛开那些小神童和神老太们,开始给我们讲述人的故事。这是一个艺术功力深厚,又极有思想品位的导演,一位中国艺术界的骄傲人物-李安,这些年,他越来越引起国人广泛的关注了。他给我们带来的这部杰作,就是《色戒》。昨天,我刚刚看了这部影片的完整版。大幕早已拉上了,故事早就结束了,片尾的乐曲声中,眼前已经没有了影像,可是,我的脑子里还在闪回片子里的镜头。我被影片的艺术魅力深深震撼了,这是我至今看到的所有中国二战题材影片中的巅峰之作。
    已经有很多人看过这部影片了,但大多数人,或是没有时间,或是舍不得那高昂的票费,还没有看过这个故事;所以,我在讲述我的观感之前,先要简单地说一下影片中的故事。
   六位广东岭南大学的学生,四位男学生和两位女学生,在二战开始之后,随学校迁往香港。在一个暑假的时候,六位学生中的一个热血青年-邝裕民,带领大伙儿想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候,行爱国之举-除汉奸。他们把目光瞄准了汪伪政府的一个高官—易先生,并让其中的女生王佳芝和一位男同学假扮成夫妻-麦先生和麦太太,设法接近这对汉奸夫妻-易先生和易太太。接近的计划很顺利地进行着,王佳芝很快就获得了易太太的好感,并成为易家的常客;也因此以她的年轻和漂亮,引起了易先生的注意。美人暗杀计在向前推进着,王佳芝成了易先生的情人。正在这时,情况突变,由于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和香港的沦陷,易家迁回到了上海。王佳芝和她的伙伴们也先后来到了上海。
   原来的计划在相隔三年之后,易地上海进行。王佳芝住进了易家。可是,就在这项暗杀计划渐渐推进的时候,刚刚走出大学校门、涉世尚浅的王佳芝,却逐渐地显露出了女人人性上的一个弱点-痴情;而引发她痴情的原因,是谋杀对象的魅力。也就是说,本来肩负着同学们赋予的重任的王佳芝,在和易先生的接触中,逐渐被易先生的男人魅力所征服了。
   这种魅力表现为三点:男色、性力和贵礼。男色,指易先生的相貌、风度和气质;性力,指易先生作为一个壮年男人,所特有的那种成熟男人疯狂的性能力,和由于性经验的丰富而表现出来的花样繁的性技巧;贵礼,指每一个女人都非常喜欢的礼物,如贵重手饰等。女人的三大需求,被易先生有意无意地凑齐了。对症下药的结果,是让初出茅庐的王佳芝还没有交锋就败下阵来了。最后,表面上看来刺杀易先生这个大汉奸的全部行动都布置好了,一张大网撒开之后,就要收网了;可是,已经先行坠入情网的王佳芝,此时已经完全不能自控了。在这生死关头,女人的柔情和痴情,都显现出来了。她不顾一切地告诉易先生,让他赶快逃走。
   由于王佳芝的背叛,易先生在落入杀网之后,又轻易地脱逃了。与此同时,王佳芝和她的五个伙伴,也成为了漏网之后的易先生,疯狂反扑的刀下鬼。一场精心设计的刺杀汉奸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幼稚的大学生们,最终成为了残酷的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这部影片有多个看点,但我觉得最大的看点,就是有关女性人性的看点。我在前面曾经写过一篇博客《女人永远的心结:贪财又痴情》。这个故事印证了我之前的想法是对的。每个人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每一类人也都有相似的弱点;作为女人来说,最大的弱点就是痴情。女人在没有爱上谁的时候,一副高傲矜持、刀枪不入的样子;而一旦爱上了,什么都不顾了,像是被毒品迷倒了的人那样,自尊也不要了,自我也不要了,自私也不要了,只剩下了对男人的要死要活和委屈求全了。我们在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中,清楚地看到了女人在迷情过程中的全部表演。不管是贵妇还是村妇,都很难走出这个模式。片中的女主角王佳芝,一个女大学生,更是没有多少城府了,也更容易走入这样的情感模式中。
    影片中,易先生征服王佳芝的三个绝招:男色、性力和贵礼,带有普遍性。古今中外的女人都表现出对这三招的高度迷恋。
   首先是男色。导演李安选择梁朝伟出演易先生一角,非常合适。这个人物是一个中年男人,老奸巨滑,但却有着不管老少女人都喜欢的那种魅力:成熟稳重,潇洒大方。人们常说,男才女貌,这话很不准确。试想,如果把唐伯虎点秋香故事中的唐伯虎换成武大郞的模样,同样还是那么有才气,姑娘们能认可吗?其实,男女的漂亮,对于诱发情爱来说都很重要。一个漂亮的男人更容易赢得女人的芳心,这也是大众情人类的男人们都有一张漂亮面孔的原因。出众的男色是征服女人的一个最直接,也最容易的武器。然而,仅有男色,它的杀伤力还有限。
   第二点是性力。由于男女在性活动中的地位和方式的不同,女人的性能力在性活动中表现得不充分,而性活动中的男性角色,则要丰富得多。我们通常把男人的这种表现,说成是性能力和性技巧强。女人们表面上出于传统道德的考虑和传统社会价值观念的要求,会有意表现出羞涩的一面;但是,这却不能掩饰住女人内心里对性的极度渴望和疯狂需求。女人一方面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这种真实感受,另一方面,又期待着善解女人意的男人能用他高超的性技巧和性能力,带给她超级的享受。因此,那些初生牛犊似的小伙子们,虽然带着青春的冲动,性能力不可谓不强,但是由于性经验的缺乏,很难给女人一个满意的体验。
   影片中为了与易先生超常的性能力和性技巧形成对照,还安排了一个情节,就是六个伙伴之中的男生梁润生,为了让王佳芝更像个太太,而带给她的那种幼稚笨拙的初次性体验。这个小伙子的性表现简单又粗鲁,带给王佳芝的只能是那种完成任务式的应付了。在这种比较下,人到中年的易先生所表现出的那种雄风威猛,和久涉情场后如鱼得水般的性花样,让王佳芝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性的美妙,什么是女人的高潮和快感。王佳芝被易先生的性能力彻底地征服了。我们也由此看到了性爱对女人是多么地重要。
   我想起了很多女人对家庭的不满。家里虽然很富有,有豪宅,有洋车,丈夫虽然很能挣钱,相貌也不算丑,可是,就是抓不住妻子的心。此类男人或者此类家庭,最大的悲剧就在于,男人少给女人一个最重要的东西-高超的性爱,没有这一点,纵然是赠金山、送银河,纵然是吃香的、喝辣的,都没有办法替代或是弥补女人的这个缺缺憾。所以,凡是想结婚的男人,凡是想让女人为你要死要活的男人,千万不要忘了,光埋头挣钱是没有用的,在你成为一个成年男人之后,你必须学会性技巧,学会高超的性技巧,这样,才能真正俘获一个女人的心。
    说到这儿,我倒要说一个话题了,那就是众说纷云的《色戒》剪片一事。王佳芝本来肩负着重任,打入汉奸家庭内部,想和伙伴们配合刺杀汉奸的,结果却被汉奸的一通超级性爱,击中了软肋,放弃了任务。这是故事的主线,张爱玲作为一个女人,想借此告诉我们女人最大的弱点。所以,故事要求必须表现出易先生的性技能高超在哪里了。如果只是简单地表现一下,没有那花样繁多的性交体位,没有那变换无穷的性交姿式,我们就会想了:王佳芝怎么会被易先生轻易地征服了呢?剪去了故事的铺垫,故事的发展就会显得单薄和没有说服力了。与此同时,王佳芝就会被认为是一个轻薄和下三烂的女人,是一个见了男人就立刻迷失的傻女人。这样,人性的揭示没有了,故事的悲剧也就缺乏了震撼力,艺术的魅力大打折扣。我在完整版中,看到的那一场场性爱戏,所起的作用是:难怪王佳芝这个女大学生倒在易先生的色相之中了,没办法,这一整套的性表现,对女人太有冲击力和震撼力了,不只是王佳芝这样的小女生,怕是只要是个女人,都很难迈过易先生设下的这道性河。人,毕竟是人,性爱到了一定的程度,所带来的快感是超意志的。为什么有些女人在被有些称之为小流氓或是老流氓之类的男人玩弄之后,要寻死觅活呢?因为,流氓们的性技巧往往比所谓的正派人来得丰富和多彩。遭此猛药,女人们刻骨铭心、欲罢不能。在这当口,把女人推出去,她怎么能不寻死觅活呢?这不是王佳芝一个女人的意志薄弱,女人毕竟有女人的弱点,我们那些善于创造女神的作品,对此是不屑一顾的。
    除了前面所说的男色魅力加上出众的性技巧和性能力之外,还有一点,虽然没有前两者那么重要,但是,在情爱中也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这就是男人送给女人的贵礼。片中先是作了个铺垫,易太太和其他几个贵妇人打麻将的时候,抱怨老公不舍得给她买一个五克拉的钻戒,可结果,易先生不但给王佳芝买了一个六克拉的钻戒,还把这个送钻戒的过程设计得神神秘秘、出奇不意的。贵重的礼物通过这种颇费心思的设计,更使得高贵中透着神秘,深情上加着巧情;这不正是女人最希望得到的礼物,和最期待的男人表现吗?意外惊喜下的贵重礼物。以前,听说有男人在女人生日的时候,出奇不意地送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或是把一套价值不菲的房子的钥匙巧妙地交到他心爱的女友的手中等,男人们讨好女人走得是同一条路子-投其所好地给女人送贵礼。这会让女人认为她在男人心中非常地被看重,女人也会因此心满意足。如果男人能多用点心思,在给女人这种贵礼的时候,来点出奇不意的戏剧性效果,那就十全十美了。易先生做到了。到底是女人写的作品,她自己要什么,她当然知道了。这么精细的女人心理,男人是很难写出来的。
    本身这男人就有魅力,再加上花样繁多的高超的性技巧,还有那份别出心裁的厚礼,女人还要什么呢?女人心里最渴望的三样东西都齐了,女人也就彻底地成了那男人的人。现实中的男人们很少被设计成刺杀的目标,也不需要像易先生那样挖空心思地防着别人,但是,你却需要像易先生那样,拥有一个女人舍生忘死的爱。那么,你就要想一想了,我上面说这三件宝,你有几件?天生一副漂亮面孔,当然好,其它几点可以努力跟上,这长相却很难改变。如果这方面有欠缺,你就尤其要在其它几个方面更强化。
   贪官们很多都是情场高手,他们都很懂女人的心,而他们大都没有漂亮的面孔,性能力也很难说有多么高超,因此,贪官们对待女人,最能用后天的功夫弥补的,就是他用权力换来的钱,可以送给女人们的贵礼了。难怪抓住一个贪官,就能带出他的一串情妇来,也同时拉出贪官送给女人的一堆东西来了。
   最可怜的是三宝中一样都没有的男人,这些男人娶到女人容易,娶到女人的心就很难了。在这个方面,社会地位不高的体力劳动者们,倒不见得会输。因为,读书少的人,往往比读书多的人有着没有被影响的性能力。也难怪有些看似社会地位很低的男人,能让多个女人为他要死要活的呢。曾经哄动全国的银行系列抢劫案的主犯张君,就是这样一个让许多女人为他甘愿冒着法律的风险,死心踏地地掩护他的男人。而有些高知却难让女人这么痴心。
    这个故事除了上面说的给人人性的启示之外,还给人多方面的启示。我们本土的艺术家们拍了那么多二战题材的影视剧,能给我们这种思索和震撼力的又有几部呢?谢晋导演拍了一辈子的电影,应该说作品丰厚了,可是,他对我们国家这段重要历史的关注表现在哪里呢?他的影片政治宣传的意味太浓,而人性化的东西却很少,他对女神的兴趣远远超过对女人的兴趣。现在,最走红的大导演张艺谋和陈凯歌,又好像对秦人的兴趣比今人的举趣更大,一个做刺秦、一个造英雄,一个迷风花雪月,一个爱打打杀杀,难道这两位大师对古代比对现代还熟悉吗?难道两人对空中飘着的人和雾里游着的人,比对地上站着的人更有感觉吗?
    我们的二战历史对于整个民族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可我们的文艺大家们,怎么就偏偏对这段重要的历史视而不见呢?为什么表现这段历史的精品杰作,要由一个没有在中国大陆本土出生成长的人来创作呢?想想导演们也够难的,不是不想写,而是不敢写。张艺谋的系列作品中,最出色的力作,是反映现实生活的《活着》,这么优秀的作品,这么震撼人心的作品,居然被封杀了。里面有假话吗?里面有丑化吗?我看不出来。既然现实题材有那么多忌讳,有那么大的风险,编导们当然要投其所好地去拍那些神仙鬼怪的故事了。
   非常感谢李安导演带给我们的这部现实主义的力作。那八年的战争,虽然有正面战场的刀光剑影,也不乏影片中所表现的那些热血青年和平民百姓们的自我牺牲。虽说有些幼稚,虽说有些弱点,可他们的爱国热情是不能否认的。人,毕竟有人性的弱点,但并不会由于这些弱点而掩饰住他们高尚的动机和英雄主义的行为。正是由于有这样的抗争和这样的牺牲,才使得那段历史更加丰富、更加大气、更加多姿多彩。我们在记住那些响当当的英雄们的名字的时候,也不应该忘记同样出于爱国之心而牺牲了的普通人。感谢李安导演,也送给他们了一曲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