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兵团杨勇部队行将解放贵阳前夕,时任国民党贵州省绥靖公署主任兼省政府主席、省保安司令的谷正伦抱病仓惶西逃。当其途经家乡安顺时,车窗外,冷落清秋中的桑梓大地一片苍茫。车行渐远,遥望故宅衡宇,心力交瘁的他不禁怒恨交加。对共军,也对他的同僚——国民党军19兵团89军中将军长刘伯龙。
谷正伦,字纪常,1890年生,贵州安顺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国学生队第11期炮兵科毕业生。1921年曾被孙中山先生委任为中央直辖黔军总司令。后历任国民革命军独立第2师副师长、第40军第1师师长、首都卫戍司令、宪兵司令、湘鄂川黔边区绥靖主任、甘肃省政府主席、国民政府粮食部部长,1948年5月被蒋介石钦任为贵州省绥靖公署主任兼省政府主席和省保安司令。此人生性冷酷残忍,有“屠户”之称。
刘伯龙,字腾骧,1899年生,贵州省龙里县人。黄埔军校第3期步兵科毕业生。在校时,即被校长蒋介石看中,亲委为“黄埔同学会”纪律股股长。在黄埔军校的“清党”过程中卖尽气力,为蒋介石所赏识。刘后夤缘于同学康泽,在康的提携下,曾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别动总队参谋长、总队长。新28师师长,曾率部一度赴缅抗战,因丧师被撤职。后调任成都中央军校教育处处长、总统府战地视察组中将组长、19兵团89军中将军长等职。此人亦属嗜杀之辈,有“剃刀”之名。
谷正伦与刘伯龙,序为长少,谊属乡亲,临多事之秋,处危亡之际,居同一营垒,怒从何生?恨从何来?
原来,在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后,国民党军精锐尽失。为图再起,蒋介石拟议在江南重新编组二线兵团,作困兽之斗。在物色19兵团89军军长人选时,谷正伦曾向蒋介石力荐其亲信韩文焕。然出谷、韩所料,蒋弃韩未用,另委刘伯龙为89军军长。致谷、韩大为不满。
韩文焕,字方伯。1900年生。贵州安顺人,与谷正伦是小同乡。亦是黄埔军校第3期步兵科毕业生,与刘伯龙系同期同学。韩曾在谷氏麾下担任过宪兵参谋长,副司令。后调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别动总队总队附,于此与刘伯龙成为同僚。1946年韩曾担任首都警察厅厅长,一度炙手可热。谷正伦出掌贵州后,韩为谷所延聘,出任贵州绥靖公署副主任兼省保安副司令。
刘一向骄纵跋扈,目无余子。自任军长后,恃兵强通天,不仅不唯谷马首是瞻,反对谷事事掣肘,为谷所深忌。尤令谷不能容忍的是:刘见谷所率部队多由贵州保安团队编成,乌合之众,啸聚之徒,循有枪即有权之理,遂向谷“逼宫”,欲绾绥靖主任权符。
再者,刘氏胆大包天,竟敢在谷的眼皮子底下,纵兵将谷氏昔日老长官卢焘枪杀。
卢焘,广西人,云南陆军讲武堂早期毕业生。民国初年到贵州效力,曾任黔军总司令。时谷与何应钦、朱绍良、张春浦、李毓华、王绳祖等五名留日士官生履黔未久,羽翼未丰,卢与王文华等对数人予以优遇,提携甚力,任为麾下旅长,谷等与卢共事经年,交谊颇笃。后来谷、何等人出省附蒋发迹,但仍对卢尊敬有加。卢氏脱离军界后定居贵阳,视筑城为第二故乡,思兹念兹。深得贵阳民众爱戴。1949年11月初,鉴于军情日急,为避免贵阳城遭战火之毁,生灵涂炭,卢顺应民意,以在野之身力倡和平,出面组织城市自治维持机关,为刘伯龙所不容,瞒谷将卢枪杀于贵阳二桥转弯塘。
还有,刘伯龙所部在驻防滇黔边地时,曾滥杀无辜,闹得民怨沸腾,滇人对刘有食肉寝皮之恨。谷闻滇民有不让黔军过境之议,为尽快脱身计,遂坚杀刘以抚滇民之心。
11月17日,惊魂甫定的谷正伦逃至晴隆县政府,严重的胃溃疡病复发,躺在床上,向其副手韩文焕面授机宜:佯允刘代谷任贵州绥靖公署主任,诱其前来接印时,俟机将其击毙。次日,刘伯龙闻自己即将荣膺绥靖主任之职,高兴欲前往。行前,幕僚中有多人讳于“睛隆”与“擒龙”二字谐音,恐刘亲去遭到不测,力阻之。而刘利令智昏,不以为意,只带了两连警卫分乘数辆卡车赶赴睛隆县政府接印。病榻前,谷氏气若游丝般地对刘伯龙说:腾骧老弟,值此多事之秋,党国危难之际,亟需忠贞坚忍之士,能孚众望之人出来力撑危局。我已年迈且病体难支,弟今能替正伦荷此重任,实乃党国之幸,桑梓之福。尚望能与方伯和衷共济,共度时艰。言罢泫然。以眼示意在旁的韩文焕将早已写好的手令交刘,刘双手接过,内衷狂喜。此时,刘所带两连卫队已被预先设伏在外的保安团解除武装,而在室内的刘伯龙却浑然不知。待其兴高采烈双手捧着手令从谷之寝室走到县府大堂时,一阵乱枪打来,刘身中十余弹,立时毙命。仇人已逝,盛怒之下的谷正伦仍未罢休,严令部下将刘尸抛弃荒山,不准葬埋。滇人闻刘被谷所杀,恶气为之一扫,额首鸣鞭以庆,不再作阻谷过滇之想。
事发后,国防部保密局设在89军的随军调查组组长张立若惊愕不已,立将此讯经保密局云南站转发保密局局长毛人凤。毛急电时在台湾的蒋介石,蒋闻讯大怒,急令毛指示云南站站长沈醉,严密布置,待谷退逃到昆明后立即将其逮捕,递解台湾法办。然老谋深算的谷正伦杀刘后自知不能见容于蒋,甫抵昆明,即召在昆宪兵头目来见,寻求保护。时在昆宪兵有6团之众,团长均为谷任宪兵司令时的老部下,自不会坐视老长官束手就擒。在宪兵的严密保护下,谷正伦从容乘飞机逃往香港。保密局云南站的扣谷计划流产。
1950年,因时过境迁,又经何应钦等人向蒋介石缓颊,蒙蒋允准,谷始由香港至台湾,担任“总统府”国策顾问。1953年11月3日,谷正伦病逝于台北。蒋介石诔词“忠荩垂型”。
图为晴隆抗日战争时期公路24道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