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主体”——一种新的科学的美学理论如是说
所有的美学理论都有一个最终目的,那就是将它的读者引向“美本身”。我把这个关系用佛教中“指月”的典故来表达:美学理论是“指”,“美本身”就是“月”。现实中,几乎所有学习或研究美学者,他们多都一头钻进“指”——美学理论之中,误以为从美学理论自身中就可以找到美,而浑然不知“月”——“美本身”与美学理论是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的。这是美学理论自身的异化。事实上,所有的美学理论并不能将人们直接引向“美本身”,它只不过为人们达到“美本身”提供一个中介或桥梁、渡船而已。——我认为,所有好的美学理论,都向我们指出了通达“美本身”的具体路径和桥梁,而其中,最好的美学理论,则向我们指出了通过建构、打造一个“纯粹主体”而通达“美本身”的具体思路。
对西方美学史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西方美学家们对美的探讨经历了一个从审美客体到审美主体再到审美主客体的统一的过程。我认为,这个过程远在古希腊就完成了。如果我们以苏格拉底为界,那么,苏格拉底之前的美学,可谓之为眼光向外求美的审美客体阶段;到苏格拉底,才将视野内敛,要求“认识你自己”,回归了审美主体;在此基础上,才有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审美主客体统一美学的诞生。古希腊美学之后的美学,无非是对古希腊美学各个阶段的克隆罢了。这里,也有一个关键性人物,他就是康德。如果我们将康德比喻为苏格拉底,那前康德美学,就大致相当于前苏格拉底美学,而黑格尔美学就相当于柏拉图美学。可以说,黑格尔之后,美学作为理论就终结了。现代或后现代的所谓美学,无非是对以往美学的反思罢了。
历史与逻辑是统一的。从逻辑上说,最早诞生的美学,必然是直接性的即缺乏反思的美学,这种美学正是眼界向外的客体论美学,它与前苏格拉底自然哲学家的思想水平是相当的。这种客体论美学的理论困境是明显的,它不能解释同一个审美对象在不同的人那里何以会得出相反的结论。对这种理论困境的反思和应对,必然是以苏格拉底为代表的主体论美学的出现:一个审美对象是否呈现为美,是与主体的当下状态或境界有关的。所以,关键问题在主体——人——这里。主体论美学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理,一头钻进了主体——人——中,而忽略了审美客体的存在。事实上,这种主体论美学也有自身的理论困境,它就是像苏格拉底的复活者康德所做的那样,脱离审美客体的具体内容而空洞地讨论审美何以可能——“审美非功利”的结果,是将主体抽象化了,即将主体作想当然的“共通性”理解。对这种主体论美学的反思和超越的,就是柏拉图的复活者黑格尔的主客体统一的美学——“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
人类美学史作为一个“客观存在”,成了现代或后现代的所谓美学研究的“客体”。将美学理论作为“客体”进行研究,就是对它进行反思和超越。所有现代或后现代美学,无非是对已经完成的人类美学理论的各个阶段、层面的反思和超越而已。这种反思和超越是必要的。因为,已有的美学理论,由于它们自身都缺乏自我反思的品格(——黑格尔自以为自己的美学就是终极美学,也是非反思的),故都难以超越自身,也就是说,它无力将它的读者引渡到“美本身”那里去,相反,它将读者深深地吸入美学理论的深渊而不能自拔。
那么,在对已有美学理论进行深入反思基础上的现代或后现代美学,它是否有能力将它的读者引渡到“美本身”呢?回答,既是否定的,又是肯定的。说它是否定的,就是说,它不能将读者直接引渡到“美本身”;说它是肯定的,就是说,它能够间接地将读者引渡到“美本身”。
在对整个人类美学史进行总体把握和反思之后,我们可以确立这样的观念:审美对象即审美客体作为一种“客观存在”,它有赖于审美主体的“激活”,只有在二者的有机交流过程中,美感才能发生,所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可是,众所周知,作为“客观存在”的审美对象——审美客体,它是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即,它在否,何时在,我们人是无能为力的。既如是,那么,我们就可以暂时地将外在于审美主体的审美客体“悬置”(现象学理论的高明之处)起来,像苏格拉底和康德那样,“反求诸己”,将主体——人——打造成一个“有准备的人”,随时期待着美感(快感)的发生。——我把这个有能力随时与审美客体共鸣和感应的审美主体称之为“纯粹主体”。
所谓“纯粹主体”,就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自我实现的人”。一言以蔽之,是一个完成了现代人生哲学意义上的从“石墨”到“金刚石”转换、质变、飞跃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具有完整全面深刻的审美能力,才配拥有美、享受美。
2008,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