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

2020-12-26

我看过万玛才旦的所有电影了。

“气球”是他2020年的新作。

万玛才旦的电影总是有关藏区，有关藏民的生活与宗教。

达杰和卓嘎三十多岁吧，他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汪洋在县里念中学，二儿子和三儿子在身边，跟着爷爷放羊。他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夫妻恩爱，父慈子孝。达杰是粗壮的汉子，在父亲面前恭恭敬敬，在妻子面前温柔体贴，在儿子面前伟岸又慈祥。

达杰精力旺盛，卓嘎风情万种，他们的幸福生活繁忙而美好，安全用具消耗很快。本来卓嘎从镇上医生那里免费要到不少的，用得实在太快，最后两个又被两个儿子偷去当气球玩了。爷爷问两个孙子玩的是什么玩意儿，孙子说是气球；爷爷说，气球不是圆的，彩色的吗？这个东西怎么是长的，白色的。达杰不好意思，用烟头将儿子手中的“气球”戳破。答应他们下次进城买真的红色气球。

因为达杰精力太旺盛，卓嘎有些担心。他们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不能再生。再添一个孩子，要被罚款不说，生活负担也会大大加重。卓嘎去镇上找医生，希望做结扎手术。还得等一段时间。医生给了她一只安全用具。才拿回家又被儿子偷走，拿去跟小朋友换了哨子。

这个事情引起小小风波。用哨子换安全用具的孩子拿着那东西当“气球”玩，被认得的人嘲笑。那孩子的父亲就责怪达杰，结果两个汉子打了起来。这个东西很多人都在用，但是人们还是羞于启齿，还不敢公开面对。

这几天，达杰到朋友家借来种羊配种。卓嘎说达杰就跟种羊一样。爷爷看着威武雄壮的种羊也很高兴，他看到的是丰收的景象。卓嘎不让两个儿子观看，不明就里的孩子们还是很兴奋。

卓嘎的妹妹因为失恋而当了尼姑。这几天来到达杰他们村里化缘，住在姐姐家里。妹妹的前男友后来成为作家，写了一部作品描绘他们的爱情。妹妹来姐姐家之前去县城中学找汪洋，见到前男友，他在那里任教。他还送了他一本他写的书。姐姐看到妹妹在看负心汉写的书，很生气，将它扔进炉子，妹妹为抢救这书，烧伤了手。置身事外的姐姐有毅然决然的决心，但置身其中的妹妹却很难作出决断。分手有其必然，分心却更加困难。

汪洋放假回家，爷爷要带他到庙里烧香。爷爷说他前些天梦见奶奶了。汪洋的背上有一颗黑痣，与生前的奶奶一模一样，所以汪洋被看成是奶奶的转世。爷爷说，奶奶可以转世到自己家里，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两个孙子之一说那我以后就做爷爷的转世，爷爷快乐地笑着说，我还没死啊，要我死了之后才能转世。在他们的眼中，生死的转化是多么的自然。

电影的前半部分，阳光明亮，草原辽阔，笑容灿烂，心情舒畅，一切都和谐而美好，温馨而浪漫。人们的向往的美好的草原生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达杰去还种养，家里打来电话，说父亲去世了。真是毫无征兆，之前爷爷还健康而快乐着的。

火葬了父亲，达杰去找上师询问父亲的转世。上师告诉他，很幸运，父亲将转世到他家里。

不久，卓嘎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大家明白了，卓嘎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爷爷的转世。

卓嘎很担心，留下这个孩子将给这个家庭带来巨大的困难。她咨询医生，也劝她将孩子拿掉。

达杰坚决不同意。卓嘎的孩子是他父亲的转世，这可不是一个未知的孩子。争吵中达杰打了卓嘎一嘴巴。达杰不是鲁莽的汉子，他这样鲁莽有不可言状的深刻背景。那是他父亲的转世，而不仅仅是个孩子！

达杰很后悔。道歉，乞求，发誓戒烟戒酒。达杰是个有责任心的汉子，在传统和生活之间，在父亲的转世和妻子的幸福生活之间，他很难抉择。

卓嘎偷偷去做手术。达杰和汪洋赶去阻止。

卓嘎妥协，同意留下孩子。她跟妹妹去寺庙养胎去。

达杰送汪洋去学校报到，他卖了一只羊做汪洋的学费。汪洋提出不想上学了，要回去帮着挣钱养家。达杰没有同意。达杰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一点点风雨他独自可以阻挡。

达杰买了两只红气球回去，两个儿子一人一只。

他们舞着气球在草原上奔跑，一只气球爆了，一只气球飞上了天。

在寺庙养胎的卓嘎，看到了蓝色天空中的红色气球。

影片充满冲突，情节迂回曲折，性与生育，生育与生活，科学与宗教，信仰与生活，传统与现代，今生与来世……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进步就意味着离开传统，甚至抛弃传统。但是，如果我们进步得太快，传统抛弃得太快，我们将会失去自身。没有传统与文化，我们何以自处？

在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中，影片还是让人感觉温暖。家庭内部的那种和谐关系，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体贴，晚辈对长辈的尊重孝顺，那种其乐融融，天伦之乐，正是传统的价值。

转世自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是，这种信仰能给人与温暖，让人想象生命的意义，让人感觉生命延续的美好。两个弟弟羡慕地观看哥哥身上黑痣，那种幸福的神态表明这种信仰能给人带来美好的想象。

正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带给人温馨的感受。

看完电影，闭上眼睛，那只红气球还在天空上升，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