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四日（4）：想起那位成功的艺术家和失败的皇帝

2019-7-5

从铁塔公园往外走，路过一座小山，上面放置着各种形状的太湖石。进前一看，前面一块巨石上有“北宋艮岳遗石”几个字。

“艮岳”两个字让我兴奋起来。我先前读夏坚勇的《湮没的辉煌》，其中《石头记》一文中讲到的艮岳遗石，在大相国寺，只有一块。而这里，却是一座小山。

我后来读伊沛霞的《宋徽宗》，知道宋徽宗曾经搞过一个叫做“艮岳”的祸国殃民的工程。宋徽宗是个了不起的艺术家和艺术管理者，他在书法，绘画，音乐等方面都很有造诣，还建立过培养艺术家的机构，建立过鼓励艺术发展的制度。宋徽宗赵佶最高的艺术成就当推书法，其“瘦金体”独创一派书法艺术，艺术水平登峰造极。据说现代书法家启功先生的瘦金体曾经受到过宋徽宗的影响，在我看来，宋徽宗的瘦金体还是要更经看一些。

赵佶如果仅仅是位艺术家就好了，可惜且可怜的是他还是位皇帝。作为艺术家的赵佶是成功的，伟大的，而作为皇帝的宋徽宗则是失败的，可悲的。读《宋徽宗》的时候我不时感慨，作为皇帝的宋徽宗，他在政治和军事上的举措，几乎都是错误的，失败的。尤其是在北宋灭亡之前，宋徽宗就没有做对过一件事儿。宋徽宗在政治和军事上的错误或失败固然与他所处时代有关，与宋朝国运的转折有关，但也与他的艺术家天性有关。作为艺术家，他虚荣，浮夸，不求实际，这些品质对于国家最高领导来说是致命的。他做的“艮岳”就是一项致命的工程。

宋朝定都开封，为的是利用水运之便，但就城防而言，就很成问题。开封位于平原当中，四周没有任何屏障。这也是北宋要将大部分军队部署在首都周围的原因。作为艺术家的宋徽宗，为了弥补京城周边没山的缺憾，试图要造一座山。不过，他要造的这座山却不是用来防御的，而是为了陈列天下的奇石和异树，奇花和异草，是为了满足他作为艺术家的想象力。宋徽宗派人到全国各地大肆搜刮，扰乱社会秩序，破坏民众生产生活。《水浒传》里的花石纲，就是奉送给宋徽宗过生日的太湖石。我们现在眼前的“艮岳遗石”，就是当初花石纲的一部分。艺术家为艺术而艺术是其个体的生存方式，无可厚非；一国之君为艺术而虚耗国力，破坏生产，就成了问题，而且是祸国殃民的严重问题。

距离铁塔公园不远，在开封古城的北部，后来叫做万岁山的地方，就是当初“艮岳”的遗址。离开铁塔公园，我们准备前往观察一番。大路一侧铁栏杆之内，是一片绵延一公里左右的土堆，有一米多两米左右高，上面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林木。这就是万岁山，宋徽宗的艮岳的遗址。走到铁栏杆的尽头，是万岁山公园的入口。时间太晚，大门已关。跟门口一位在纳凉的老者聊了聊，知道万岁山现在是一处游乐场所，里面很多戏台，表演以水浒故事为素材的马戏。我跟老者说起艮岳，老者大摇其头，都没听说过。

构建艮岳的大部分太湖石估计还埋在地下，而宋徽宗劳民伤财修筑艮岳的故事，早已被历史遗忘了。

历史是会重复的，我们今天还在很多地方修筑“艮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