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琐记（23）：嘉阳小火车·“带路”

2016年7月18日。

我慢慢体会到，旅行其实是一种差异化生活方式的追求和体验。这种差异化，既针对旅行者本人来讲，也针对一般的程序化生活方式来讲。一个人从自己厌倦的环境中脱离，进入另一个新的不一样的环境，寻求或者体验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旅行。旅行在一定意义上有探险的性质，因为对差异化的探寻面临着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既然有不确定性，既然有探险的性质，就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对真正的旅行者而言，即使失败也会成为一种不一样的体验，从而意味着旅行目的的实现，意味着成功。那些最早的嘉阳小火车的外来体验者，通过旅行发现了嘉阳小火车的旅游价值。他们最初的行动，有探索的性质。之后，当嘉阳小火车被包装成旅游项目之后，旅游线路，体验项目，程序和过程，都被设计和规划的稳稳当当的。旅游者已经没有任何探索的余地。这时候旅行其实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你只是换了一个场景，仍然在过一种确定的舒适的稳妥的生活，这与家居有什么区别呢？

被包装成一个旅游项目之后，嘉阳小火车有了个“游客中心”。在门口，有位青年走过来打招呼。他文质彬彬的样子，讲着还算标准的普通话。他说，嘉阳小火车有两种车厢，普通车票价5元，只有当地老百姓能坐；观光车130元，供游客乘坐。他们是经营私家车旅游服务的。可以将客人拉到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中间站，那里有花海可以拍照，嘉阳小火车最好的景观就是花海；而且，小火车的喷气表演也在那里。这是小火车最好玩的表演项目。看了表演之后，他们再将客人送上火车，客人自己坐车到终点，然后自己返回。小伙子接着给我算了一笔账。“你们一家三口，如果坐观光车的话，要390元，乘坐我们的车，只要300元，可以节省90元。”我心里嘀咕了一下，凭什么你的车敢收300元？而且，我坐你的车，等于投机取巧，占人便宜，而这一切只值90元！既在道德上做了恶，在经济上又得不到多少好处，我疯了？

我们也没有在游客中心买票，准备直接上车，或许还有更好的既不花那么多钱，同时也不至于在道德上被谴责的办法。火车站属于开放性质，我们到站的时候，站台上已经聚集了二十来个老乡，都是背着篮子的，挑着担子的。游客倒是不多。一个环卫工人模样的伙计溜达过来打招呼，问我们买票没有，又说如果没有买票的话他可以带我们上车。他说他是小火车上的司炉，今天休息，代替老婆来值日的。他这番自我介绍，是为了打消我们的疑虑，取得我们的信任。接着，“司炉”又给我们算了一笔账。如果买票坐观光车，每人130，三人就是390，将近四百。他可以带我们上普通车，只买五元车票。到了中间一站，我们可以下车自行拍照，参观，然后他再将我们送上火车，我们自行到终点，自行返回。他所提供的这一切服务，收费仅每人50元。他的这个方案也没有打动我。普通车人太多了，天气又那么闷热！

最后，我们还是各花了130元，买票上了观光车。

我想了一会儿关于“带路”的问题。嘉阳小火车本来只是一种运输工具，后来被包装成旅游项目之后，成为赚钱的工具。旅游公司控制了供给，操纵了价格，获得了租金。租金来自垄断，来自垄断者对资源和信息的控制。带路者也掌握着一定的资源，比如相对旅游者来说更多的信息，更多的进出车站和山区的方便，这使他们可以参加租金的分配。这样说来，旅游公司和带路者一样，都是寻租者，都是消费者福利的侵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