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老雄风在(小说)
作者:张瑞生
马思力从县公安局局长又到凤凰市公安局,以后就因年龄关系彻底退下来了。按理说无论你过去是多么重要的职务,一旦退休,也就是普通老百姓一个。可是有些事情往往会出人意料。最近他又当上一官,大家叫他是主任。这个职务当然不是红头文件任命的,只能算作是个民间的群众组织 。他之所以被大家称为主人,缘于过去一段插队经历。当年那场上山下乡运动,让马思力和一些北京知青有了一段交往。
马思力七二年高中毕业,属于本地知情。他父亲是县上一名中层领导干部。本地知青下乡大多是在县城周围,这样离家很近,有的就在离县城二三里的地方,甚至可以在家里吃饭。可是他父亲是个老革命,觉得自己孩子应该到比较偏远的地方去,这样才能接受更多的锻炼。就这样,马思力便来到一个叫清平湾的公社。这里虽然离家很远,有七八十华里。每回一次家,要走整整一天。可他来之后发现,北京知青从六八年到来后,随着招工招干,已陆续有人离开,但还有一大批包括在全国出名的北京知青,仍然坚守在这里,其中有两位还被编成歌曲,到处传唱。他父亲不愧是老革命,之所以让儿子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在别人看来是一种精神的高尚,实则实则这位老父亲是为了让儿子开阔眼界,接受更多的外来文化。
马思力虽然比这些北京知青小几岁,但也很快就融入这个群体,大家成为要好的朋友。当然后来随着政策的改变,无论本地的还是北京的,都离开了清平湾,奔向各自的人生轨迹。这时大家为生计而忙碌,加上地域文化和身份地位的限制,联系逐渐淡漠了。江河万古,人生苦短。转眼间,这些插队的知青逐渐变老,都从工作岗位退了下来。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想到那个遥远的清平湾。这个偏僻的陕北小地方有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这正应验了后来一个叫四大铁段子: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这个段子不见得字字句句是真理,但已可以折射出某些社会现象。
前几年,那些曾在清平湾插过队的北京知青,相约再次回到曾经插队的地方。这就给马思力退休之后“重新做官”创造了条件。因为他是本地人,工作之后也没有离开当地。自然与北京知青相比,存在着诸多优势。于是大家民主推选,马思力为知情联络处主任。当然这种民间组织不需要红头文件,更没有任何报酬。唯一的职责是安排大家的各种吃住行等问题。好在马思力当过公安局长,办起这些事来,倒也有条不紊,得心应手,颇受大家好评。闲话不谈,原归正传。话说到了今年春节过后时间不长,几个曾在清平湾插队的北京知青来到陕北,要拍摄照片,收集资料,追寻过去的记忆。这个团体的熊队长和曲地主等带着现代化的各种传媒工具,周游陕北各地。马思力顺便借来一辆朋友的面包车,先去梁家河、文安驿,似乎带有朝圣的心境。后来他们来到自己曾经插队的清平湾。虽然这里在那个激情然绕的年代,这里出现的名人,灿若星河,特别是史铁生的著作,更让这里身价大增。可现在时过境迁,,往日的辉煌不再。随着城镇化的加快,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为此几人情绪不高。倒是有个自称是阿q随行者(他不是知青),看到这种情况,对他们几人说,你们别再多愁善感了。千条理万条理,不断进步是硬道理。在这里插队的北京知青,出了几个名人,当年在土窑洞里治大病,虽然报纸上有名,广播里有声,可那些人都是地地道的贫下中农,几十年过去了,贫下中农的地位身份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只能念念不忘地称你们是活菩萨,仅此而已。如果你们能给联合国秘书长在土窑洞里治好病,说不定你们的旧居会列入联合国知识遗产加以保护,恐怕许多外国元首也来此游览。听到他的荤话,大家便一笑了之。
马思力的作用到另一个地方,便充分显现出来。这就更进一步巩固了他的领导地位。
话说,一行人坐在马思力的面包车上,来到宝塔县的康家坪村。这里插队的北京知青,也出了名人,而且现在身居要职,进入最高核心决策圈。他和总书记一样,出身高级干部家庭,自身带着红色遗传基因,又都是当时因表现好而被推荐上大学的。自然该地被县、市、省三级政府列为重点保护文物。可是似乎来这里的游人并不是很多。几个人想进去,可是铁将军把门。由于现在农村人烟稀少,他们几人连个人影也未找到。好在房屋及有关设施还能一览无余。这是大家连想到这些天,同是北京知青插队的地方有的地方车水马龙,有的地方罕有人迹,破败不堪。即使像高层人物居住过的地方,也是有较大差别。有人便说,这是咱们国家的一种传统习俗。那就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现在有人罔顾事实,不但没能达到锦上添花,反而让人觉得假花充斥。阿q更说得直白:人一旦成名了,连刚出生的第一声啼哭,也要说成是一首美奂绝伦的赞美诗。好在大家无论说什么,都是些打诨逗趣的内容。老年人了,没有人会跟他们计较。尤其在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言论绝对自由,并不需要担心惹上什么官司。就这样,他们几人各种能进行的项目完成后,准备离开时,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要不是马思力,恐怕还会出现麻烦。
原来马思力所驾的面包车的牌照是内蒙的。就在大家准备上车时,早已守候在车前的两位警察示意停车。大家一脸茫然 ,不知犯了何事。倒是同车的阿q还算精明,诙谐幽默地讲了前几年腐败盛行时个段子说:一等警察上大案,一案就是几万元,二等警察马路站,见车招收就罚款。对于他的段子大家无心听取,更为关注的是,警察会如何处理。阿q这时说,如何处理,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俗话说,人是人,鳖是鳖,喇叭是铜锅是铁。他接着列举了前几年某县因为争着要晚上上路巡查,闹得不可开交的实例。究其原因,碰到车辆就能罚款,或者直接据为己有,每个晚上下来,那收入是相当可观的。当然随着近年来反复深入,这种现象大为改观。
这两个警察先是给大家敬礼,然后问谁是驾驶员。马思力不紧不慢说,就是我老汉。警察说,请把你的证件拿出来。马思力还是慢条斯理地说,啥事,要些啥证件,啊呀,我还不知道有没有?警察看到他的态度极不友善,而且好像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再一看车牌,还是外地的。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你个外地车辆,还不赶紧求饶塞钱,还是这个态度。警察想,就说现在反腐败,可你也不能小看我们人民警察。这种风气一旦形成,以后谁还怕我们?于是他们提高嗓音说,事多着哩,长时间停在路边,虽然是乡村道路,可万一要来个车辆,很可能要发生事故。马思力还是不温不火说:啊呀 ,真要有那么多的车辆,说明这里的旅游事业成了气候,可眼前的情况是,省政府确定的文物保护单位却是一把铁锁,村子里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你们应该鼓励外地人来,不然让曾在这里插队的哪位中央领导知道他的第二故乡缺少生机,其中一个原因是,警察专门抓住外地车辆不放,他打了多少大老虎,拍死几个小蚊子还不容易吗?马思力本来是劝解一下这两个年轻人,以后要为当地旅游事业作贡献。可那警察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苦口婆心,立马生气了说,你少说废话,有保险单、驾驶证、行驶证、身份证等几个证件吗,车辆是你本人的吗,?如果有马上拿出来,没有话,那就等着扣分罚款,情节严重的话,还要把你们带回去,慢慢调查。大家都明白那慢慢调查的含义,你这么多的人在人家调查期间,不仅要耽误事情,而且吃住等费用就够你负担的了。马思力还是那副老样子说,啊呀,你说的这些证件,我老了脑子也不管用了,哈吧(当地土话,意思是可能)有哩。说着他从车上慢腾腾地取出包来。其实他的包很小,一下子就能拿出所有证件,他的所有证件都在一个小包里,用不了一秒钟就能拿出来。可马思力就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在交警看来,马思力好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是拿不出证件,便说道,看来你是不是没有证件?站在一旁的阿q煽风点火说,啊呀,有就是有,没就是没,警察耐心是有限的。这时警察转向阿q说道,你们几个都是老年人,风尘仆仆,怪辛苦的。如果实在没有,你们看是公了还是私了?阿q顺便回答说,那当然是私了,不过你得说个价码。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准备统一意见。还没等他两说出具体数字,马思力开玩笑的说,人老了,眼花了,鼻疙瘩叫猫挖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证件,你先看一下。这两个警察一看,那是个警察证,颁发机关竟然是本市公安局,而且在序列上可以看出,此人原来是市局的领导。两人一看,顿时吓得魂飞胆破,脸色也变得惨白,连声说,实在对不起,我们都是些协警,大水冲了龙王庙,有眼不识泰山。旁边的几个人不由得一阵窃喜,一想这两人刚才还是趾高气扬,可转眼间立马变得奴颜卑膝。这时阿q又问道,这事是公了呢还是私了?这两人额头上冒出一层密汗,连连说道,你们几个叔叔,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这些协警混口饭吃也不容易,还是放我们一马吧。马思力没有表态,而是由从包内拿出所有的证件,说,你两个看一下,还需要啥证件,我过去上班时,有这几个就行了,不知现在有啥变化?这两人哪还再敢去看证件,连连弯腰屈膝说,马大爷啊,祝你们玩得开心,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说着便骑上摩托,一溜烟跑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熊队长说,姜还是老的辣,马思力真是虎老雄风在,以后再回陕北,还是要马思力保驾护航。其他几人也随声附和说,就是的,要不是马思力,说不定还出现什么麻烦。唯有阿q因为关系太熟,反而讥讽道:这些警察的坏毛病,都是马思力当年培养起来的。如今还是看人执法。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只是个口号,要落实起来,路程还远着哩!这时,曲地主接到一条微信,念给大家听:某位前领导人的孙子二十八岁,担任了某县书记、某人孙子成为某区主席、某人的儿子则是某市的市长----,大家对此是怀疑和相信参半。因为现在最不可靠的新闻便是网络新闻。对此,大家意见不一,各有说法。倒是那个长着乌鸦嘴的阿q说,总书记下乡的地方,游人如织,康家坪虽然也出了大人物,门可罗雀,你们下乡的清平湾,快要坍塌了。马思力虎老雄风在,这就是我们目前国家的特色。原来领导人的子女正在茁壮成长这就好了,可以使我们的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说着他竟然扯开回牛的嗓子拦羊的声,唱起了过去一首电影里的插曲:革命代代如潮涌,前赴后继跟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