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平的太平庄,不太平的太平湖
安希孟
楔子: 你们中间谁没有罪?——耶稣
文化革命的最大迷局是莫名其妙的炮打司令部,炮打指挥所,这有些儿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让士兵揪出假司令员,揪出大大小小的三家村四家店,这士兵好生了得。你对党内机密知多少,公然敢于清理内奸?你手里有档案馆的钥匙串?1957年梦魇余悸未消,现在忽然矛头向上就是大方向,炮轰各级党委,帮助党整风,提意见,贴大字报,刷标语,糊高帽子,公然要你反党委,你不要命啦?这可难为了大家。而且不是一般的矛头向上,要炮轰枢密院军机大臣丞相府宰辅——中华美少年吃了豹子胆了,犯上作乱紊乱朝纲?表面上有阵线分明两大营垒两个司令部两个集团,可是两个司令部可真的是界限模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缠在一起,让平头百姓去识别——你要是识别错了,那可不行。无产阶级司令部后来几乎全军覆没,所剩无几,资产阶级司令部里的人儿摇身又成了无产阶级革命家“陈毅是个好同志”。这叫人无所适从动辄得咎如堕五里雾中。唉,被耍猴了。比如陶铸林陈康生谢富治四人帮黄吴叶李邱杨余傅,你就说不清是哪个司令部里的人儿。他们可原来是无产阶级司令部里的人哪。叫你一个贩夫走卒黄口孺子初生牛犊给高级干部甄别鉴定定性区分分档归类,你一个小小老百姓真的不自量力了,还美滋滋的。
炮打司令部有理,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有罪。但司令部涵盖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类司令部,一个司令部里有两拨人呐。二者截然对立,应该不会合署办公,不在一个楼里。可是,起初提出“炮打司令部”,可一点儿也不是只许炮打资产阶级司令部不许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好像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人可以心安理得风雨不动安如山(其实大家伙儿都如坐针毡),因为两个司令部互相交错,界限模糊,没有标签,不存在截然分明的楚河汉界两大营垒。人家也没有给你划定区域,标明路线图,只是一味说说炮弹往上面发射射精就行了,然后“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的罪名又加诸孩子们头上。那个时候,好像少奇公、小平、周公合署办公,就在同一个司令部里。如果炮弹落在刘、邓头上,伯达康生也难免皮肉擦伤。炮弹若是从刘少奇头顶上飞过,康生也听得见。怎么会只炮打刘贼而不伤及周公、陈云、朱老总(老右)、康老帽呢。那时矛头向上就是大方向。
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揪出暗藏的资产阶级司令部,就是整当权派。他在党内,高级干部,你怎么知道他走资本主义道路?你看见那条道路啦么,资本主义道路上有交通标志吗?你看到党内绝密文件啦?运动一来,群众心里有气,让群众出气,冲击一下官气暮气,比如各级党委都受到冲击,并非因为他们在刘少奇的司令部里有职务,有军衔。组织上,并无有一个形的刘少奇为首的司令部。不过撒气也者,也谈不到,因为和刘少奇邓小平也没共过事没吵过嘴。谁知道他背地里干过啥。“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和我们非法同居。”混进去的,可你,一个群众,又没有和他一块儿混进去,你怎么能掌握党内绝密情报?政治局开会你偷听了?连人家书记处政治局都没有识破,当作接班人培养,看不透,你就能识破?难怪群众乱打乱闯乱拼乱挤呢。一群无头苍蝇呀。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个比喻不意味着他真有一套班子,或者主持一线工作的人真的姓资,是帝国主义赫鲁晓夫任命的别动队。其实没有一个有形的以刘为首的中央委员会和司令部或什么集团,那当然就意味着并没有一个有形的资产阶级,这就是事实真理,事实命题。
文化革命实行群氓自下而上地监督各级政府,要青年人炮打司令部,从无产阶级司令部里剔除、鉴别、认定一个暗藏着的隐蔽多年的睡在身旁的被培养成接班人的赫鲁晓夫及资产阶级司令部。炮打司令部乃修辞术语,并非实指。你区区小民,宦海深沉,侯门似海,对司令部里的事儿了解多少,认得几多显贵?比如收拾走资派,你又没照妖镜,走资者额头上没标志,凭你的肉眼就能识别妖精白骨精?上头也没有给他挂个阶级敌人的黑牌子,孩子们无从辨认,无头苍蝇碰壁,打这个,算打准了,有功,打那个,打歪了就下地獄,矛头向上就是大方向。你要是一个不打,就是保皇派温室里的花朵小修苗。鲜血和生命,舍得一身剐,刀山加火海,誓死来捍卫,但伟人自有禁军兵弁护卫,你其实挨不着边。轮不到你沾巾堕睫,沥胆披肝,誓于死节,以效区区之忠呀。
“党内走资派”,“资产阶级司令部”,皆摹状词,形容词,比喻而已,形象说法也,形象化比喻,非实际指称,非实体组织。这个派,这个司令部,不是实体组织。手抓不着,眼看不见,随首长意志定夺。那个“司令部”本来就在这个“司令部”里边,并非另外注册登记一个“资产中央委员会”,他们并非召开全国代表大会,选举一个明码标价的司令部,只鱼目混珠而已,不存在一个资产阶级单独实体,让你一目了然。
谭厚兰董连猛传略
文革初期造反派,不少是有志有才有为有思想的一代,敢于逆潮而动,不惜肝脑涂地,才华出众,但也有些是看风使舵,赌了一把,或竟至于见风使舵,投机钻营。北师大才子很多。师大三派,造反兵团的人最有才气,正直,有骨气,但是也不知变通。其次是海派,又叫乏派(1967年冬天戚本禹接见师大两派,蒲寿章急不择言说我们的张梦阳是林杰的乏走狗)。杆儿派,谭厚兰派。有一些人陈兰彬、尚文廉、郑云云、武汉、周树志,后来淡出。
文化革命中北京师范大学一开始就受到中央文革重视,这里奉献了首都五大领袖之一谭厚兰,首都大专院校地派的首领,首都红卫兵第二司令部的头(第一司令部为保守派)。井冈山战斗团后来发展为井冈山公社。谭厚兰,女,1937年生,湖南湘潭人,1961 年由中学教师作为调干生进北师大政教系学习。文革伊始,因为在红旗杂志实习,得到真传,首先揭竿而起,夺得头筹。谭厚兰已故,我们呢,无意苛责。1967年一月夺权成立革委会,就有了北师大井冈山印刷厂、井冈山图书馆、井冈山校医院、井冈山汽车队。东操场更名为七二七操场。那时放映电影在北饭厅或蓝球场,故事片前是新闻新闻片,有一次播毛主席第X次接见红卫兵,纪录片中出现北师大校门口,大家乐得拍巴掌。
北师大二把手董连猛,1965年从甘肃考入北师大外语系。文革伊始,他是一年级学生,所谓造反,也不过是批斗政治辅导员而已。他积极申请入党,接近辅导员杨芝岭,文革伊始又批斗杨芝岭。文史楼某教室,地面上划了一条毒蛇,意思是杨芝岺是美女蛇。1966年八月份,是红八月,骂狗崽子,血统论,老子英雄儿好汉。按照十六条,学校各系开始选举革委会,一天晚上外语系开会辩论竞选革委会筹委会。外语系一年级西北楼417房间公推董连猛进系革委会筹委会,外语系保守派似乎是红卫兵师下辖第六团。刘树林同学(后改革命化名“刘军”)上去发言推荐董连猛,但袁公表示反对,云,“1965国庆节,董连猛双手拿了两大把各色汽球,我向他要几个,董硬是一个也不给”。这时会场一片“嘘”声,把他轰了下去。刘公树林政治敏感性强,后来成为世界史博士(英国史)。他对于英法资产阶级革命反复辟的研究极为精到。文革伊始,他敏锐揭发外语系108教室马恩列斯肖像唯独少了斯大林肖像(被大风刮掉),定是系总支应负之责——这与赫秃反斯大林分明并非偶然巧合。
一个和文革无关的故事,但细心的你会琢磨出一点道理来。董连猛是一个有开拓精神的人,敢为天下先。1967年夏,我们在北师大北饭厅用餐,董说这馒头(二两)太小,他一口可吞食入肚。大家不信——也有作弄他的意思。他果然硬生生地把一整个软馒头塞进口腔,脸憋得通红,眼泪快出来了,馒头大部入口,但口腔外还有一小截,他硬是用指头抵顶馒头塞进。由于唾液浸润,口腔可慢慢蠕动,牙齿亦可动作,最后总算吞下了整个馒头。有个笑话,说英国灯泡的包装纸上警告:do not put that object into your mouth(不要把灯泡放进口中)。因灯泡放进口中便会卡壳,取不出来。有人将信将疑,以为灯泡光洁滑溜,可以进出自如,便拿一普通灯泡放进口中,果真卡住取不出来,只得求助医生。馒头不同于玻璃灯泡,灯泡表面光滑,与口腔结合粘合致密。但馒头有弹性,蠕动可压缩。
董连猛参加红卫兵师,与工作组走得很近,后又及时上井冈山,成井冈山二把手。井冈山诸元老纷纷败下。井冈元老王、李、蒲、郑云云、刘兴隆、樊、黄、李失落。1966年10月,刚刚摆脱少数派受压地位的井冈山内部出现裂痕。井冈山元老们,即,较早觉悟,较早造反的一些才华横溢的老井冈山战士,与谭厚兰决裂,退出井冈山。这使造反履历表单薄的董氏在井冈山内部有了晋升之阶,跃居师大二把手。
动乱岁月,不仅老百姓,而且万世师表,累累若丧家之犬的孔老二也上了百丑图。北师大有一份《讨孔战报》,是珍贵的历史文物。谭厚兰董连猛曲阜打砸孔家店,是师大的一页。
算术辩证法:董连猛说他保护了文物,而不是毁灭。不错,那个教唆她们去曲阜的中央文革小组,曾电文要求保护一些东西,但那不过是打砸抢分子说,“咱们留一点别砸吧”。你毁灭孔庙百分之二十,又说你保存了其余百分之八十,功大于过。你千里迢迢去孔庙讨孔,目的竟是保孔?但法律定罪,只考量你毁文物百分一之罪,不给你没毁灭百分之九十九纪功勒石。你抢完珠宝,说,还有百分之九十九没枪,功大于过——强盗逻辑。杀人犯说我没杀死其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领导组织游斗的人说自己解放了几个牛鬼蛇神,功大于过。江洋大盗也可以说他五十岁以前没杀人,可以从宽。
1967年,从
苍黄翻覆的九七事件。
1967年9,7之后,樊、黄、李入监狱吃八两窝头(羁押地在德胜门“提篮桥”)。董连猛每次会议均主持大会。情形照例是:造反兵团上主席台要求发言,几个人占领主席位置,董连猛宣布“散摊”“散伙”。谭厚兰,人称“有保姆的左派”,妇道人家,有限君主,君主立宪,虚君共和,傀儡女王,上听从林杰,下面大权旁落。樊里耀李五泉黄家林受冷落。董连猛掌控外语系,手下有红色鱼雷缚苍龙钢一连瓦西里等名称繁多的战斗组织,还有几个散兵游勇人自为战。外语系一年级“瓦西里”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有一张大字报挖苦说是“瓦西里伊凡诺维奇臭龙契卡夫”(有趣,funny)。另外一个名称钢一连,源自林彪井冈山时期的钢一连。钢一连文笔很好。主笔是来自山东贫穷家庭的一个苦孩子。
钢一连除了和兵团作战特别能战斗以外,还越级空投部队在英二年级抓捕反革命分子吴振明。我们年级的人善于斗争,文革改名叫刘军、李闯、丁锋就很自然。吴振明爱读书,他在书上的读书批注是他的反革命罪证。读书越多越反动,就是打这儿来的。他关于普列汉诺夫的知识,就是反动言论。1967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英语系一年级骨干同学在文史楼东阳台开会拼凑材料,定吴君为反革命。这,如果没有学校革命委员会当局批准,如果没有校革委首肯,应该说是断难发生的。这,你懂的。
1968年春,京城高校部分造反组织炮打谢富治。然而炮打司令部,并非弹无虚发,刀刀见血,有时弹着点就落到无产阶级司令部房顶上了。这一次“矛头向上就是大方向”的宝押错了,杨余傅被当作“变色龙”揪出,连同1967年秋被揪出(揪,文革特有词汇,揪住人的后衣领把人拎起,这动作今已不见诸罪囚)的王关戚“小爬虫”,共两类动物——人属于动物王国。倒谢积极者为北京高校天派和三军无产阶级造反派,大家同属一窝。
1968年春“倒谢”,史称右倾翻案妖风(迷雾),又叫黑风,一定是黄沙翻滾——你懂得。杨余傅被抓,造反兵团倒谢失败,龟缩工五楼,于是有了井冈山掌权一派四二一攻打包围工五楼一役,比林总包围长春,城里百姓不许出城一个麻雀也飞不出略显逊色。但井冈山革委会指挥武斗豪气干云断水断粮断电也不亚于林总。汽车轮胎制作强力弹弓向工五楼窗口发射,我初中学的“弹洞前村壁”如今被坐实。长茅剑戟发出寒光。被包围在楼内的井冈山造反兵团官兵弟兄们哀怨歌声“抬头望见北斗星,黑夜里想念毛泽东,想念毛泽东”,哀婉凄切楚楚动人。在他们,一定动容,忧容惨淡,长泪汩汩,但中南海里,肯定吃了安眠药长睡了,不曾听见。四二一武斗,董连猛是攻打工五楼武斗前线总指挥,做了动员报告。动员大会上,原武装部长大喊,“踏平工五楼,不要啦”。那个武装部长煽动说他心情很沉重,中午只吃了五个饺子(∴笑)。董连猛弯弓射大楼,亲拉强力弹弓,用石头射向工五楼。玻璃窗户几乎全部破碎。他们对工五楼断水断电断粮,叫“三断”。当时工五楼玻璃窗弹痕累累“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晚上更还看”。造反兵团在工五楼掘地三尺挖井不忘吃水人。他们用桌椅板凳杜塞楼梯,逃过一劫。膳食科一位杜姓工人每天吃饭时殴打脚踹造反兵团的同学,工宣队进校后全校大会点名隔离。夜晚有人值守监视工五楼,防兵团潜逃。凌晨兵团同学(彼时叫战士)逃窜,我责问陈毅文同学为何不把暖气片推下砸死彼们,陈毅文说,“朕于心何忍哉”。我刷地脸红了。
1969年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集团”,因为伟大领袖发号召,我们对五一六充满刻骨仇恨——我们总是相信群众相信党。让董连猛交待67年9,2黑会(不是92共识),那是夏末初秋,天气炎热,大家还穿短袖短裤赤膊上阵,没有空调,没有电子扇,但有蚊虫饕餮。我们要董连猛交待九二黑会,这压根儿也许就是莫须有的伪命题。大家轮番上阵,让一部分人先吃饭先饱起来,其余的人继续斗,让他铁桶倒豆子。快七点时,连续站了五个小时的董连猛大概头晕目眩,敌不过革命群众的车轮战术,说,“我招了”。工军宣队老王宣布大获全胜,鸣金收兵:“把董连猛押下去”。董连猛甫一出批斗会场,就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人困马乏的我们,赶快去吃最后的晚“餐”。那天下午,我始终坐在批斗会的最后一排——我这习惯保持了一辈子,开会坐门口,随时开遛。我没有拍桌子打板凳大呼小叫,因为,我于此不在行。
后来给董连猛办学习班,就是隔离审查——这玩意儿拿法制观念无法解释,和劳教制度差不多。这名称很优雅——不信给你办两天学习班试试?我也算董连猛专案组吧?反正看管董连猛,看守监督。我起初也怀疑董连猛有弥天大罪,重案在身,后来越来越觉得我自己曾经和反革命也差不多,就是怀疑过无产阶级司令部,嫌周总理有些儿温和。况且董的反革命罪状也就那说重不重的几条。每天吃、喝、睡,围攻-交代-散摊,用革委会曾经对付别人的法子对付革委会——清理阶级队伍时,革委会让牛鬼蛇神太阳底下游街示众,有老教授就昏倒在地。这次轮到董连猛自己眩晕了。他也尝到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
当然,董连猛不觉无聊,我倒觉着无聊,成天就是朗读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每日看管董连猛像看管猪狗一样,我都烦了。这家伙弄得我们什么书也看不成。还有专职老师濮阳翔给他打饭——他简直就是首长。这分明是董连猛这个坏人给我们办学习班,关我们的禁闭。我特别希望从笼子里得到解放,打心底里念诵:“无产阶级安希孟只有解放动乱分子董连猛,才能最后解放富于同情心的安希孟自己”。有一天,董连猛要喝水water,我说咱们到主楼旁开水房去。这样,董连猛就给我放了一次风。
在主楼水房打上凉开水,我意犹未尽,说,我俩坐一会儿。他这才说,“我觉得你人不错,我给你说实话,根本没有92黑会什么共识,我当时头晕眼花,腿都站乏了,没办法,就招了。”其实我知道,反革命分子都是这样逼出来的——胡风,糊涂了,就疯了。于是我说,这些你完全可以对领导一切的工宣队叔叔说。这事我不说,你自己说。因为寡人深知,我说了不算,还得他说。当然你说也是白说,因为斗争哲学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相信虚无呢?言“有”易,言“无”难呀。你又不是道家和佛家。你要是道家和佛家,保准不能统御一切。你那时要汉奸特务交代,也是捉虱子心态,不是吗?
于今思之,九二黑会,容或有之。九七之前的黑会,照理,也是天赋人权。不打、不抢、不烧,有何不可?林杰倒台如鸟兽散,开个黑会,惊慌失措,惊弓之鸟,发表牢骚,还不行?可是,一个社群,怎能如此水至清人至察呀!几个娃娃,面临政治局势突然逆转,日薄西山,人命危浅,发牢骚,凑情况,对暗号,表示很不理解,比如二月逆流跟不上战略部署伟大,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我终因丧失阶级立场,“被”走出了看管小组。我就被从监押小组清除,被解除“关押”!后来知道,”“五一六”组织的确存在过,那是幼稚的被煽动起来的青年学生怀疑周恩来。但是这个组织人数很少,区区一小股武装,而且决不是坏人。1967 年反击二月逆流,我自己就恨不得能看到炮打周恩来的大字报。可惜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