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2012.11.5 《黄海晨刊》http://epaper.rznews.cn/shtml/hhcb/20121105/252304.shtml

载新华副刊、新华读书 2012.10.26 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12-10/26/c_123874430.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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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6人民风采网“锦绣文章”栏目http://www.rmfczz.com/jinxiu/ShowArticle.asp?ArticleID=16268

                  父亲的发型

                      田德邦



    父亲去世很久了，想念他的时候，就翻开他的照片。那些照片，是我自己给他拍摄的，不多，也就那么几张。他活了七十九岁，那些照片也都是他去世前十年左右的留影。所以，能看到的都是他的老态。瘦瘦的，黑黑的，但精神总是显得很好，眼神中有着藏都藏不了的刚毅……他喜欢戴一顶礼帽，天凉的时候，几乎很少看到他摘下。我知道，礼帽下面，是他光光的脑袋。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一直就剃着光头。所以，这让我对他的印象显得很单调。这种发型，大约从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我才几岁。我努力地回忆有关他曾经具有的另一种发型，但只依稀记得有一天，他坐在家门口的一条凳子上，村里的剃头师傅剪下他的长发时，仿佛还和他在剃成光头的事情上说笑了一阵。

    我完全没有他留长发的印象。所以，感觉到他一直就老着，然后，越来越老。四十多岁的农民，其实看上去就老了。风里雨里，泥里水里，农民比城里人老得快，老得多。男人到了这个年龄，都是清一色的光头，女人到了这个年龄，就在头后缠个发髻，也是清一色的，一副爹爹婆婆的摸样。不单是老了的缘故，也是为了方便。就说这光头，人家好剃，自己好洗。忙碌的时候，用湿毛巾在头上摸一把就行，一点顾忌也没有。不用梳，也不会碍事。现在想来，农村男人的头上，其实有着许多辛酸与无奈。

    因为光头，父亲少了另一种英气。他的头发总是在长到不足一寸时，就要剃一次。父亲的发型，是那时最为大众化的发型，在农村，也许是一种独特的风景。

    现在到农村去看看，已经不再是一种时尚。光头虽免不了，但发型却有多样，时代已经不同了！我常想，清一色光头的历史，其中有着父亲的历史，也有着社会的历史。从人民公社、大跃进，到文化大革命，农村人身不由己，尤其忙碌和紧张。农村男人的这种风景，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不知道，父亲没有以光头以外的发型呈现他的另一副姿态，他自己是否感到遗憾，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曾经想到过改变光头的发型。他还那么年轻，至少实际在年龄上并不是很老的时候，是否就熄灭了对于保留个性、对于打理自身外在形象的热情。总之，看着父亲这种光头的发型，我隐隐有着一种不可弥补的缺憾，我希望一睹他年轻时的尊容，希望他是慢慢老去的，不要老的那么快。

    剃头师傅的那把剃刀，惊心动魄。从那一刻起，有那么多的农村男人从此老去。

    父亲，你的发型，在我心里是永远也抹不去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