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所来尚不识,少年轻狂亦无知
——行者自传连载(1)
少年轻狂亦无知;
幸得今日放下了,
般若波罗蜜多时。
我,一九八六年三月二十五日出生(阴历二月十六)。籍贯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县马集乡田庄村,初中以后随父迁入县城。二零零九年青岛大学本科毕业,文学学士学位。
父母健在,兄弟二人。弟弟小我三岁,大专在读。父亲十六岁入伍,服役青藏高原二十年,一九九六年转业,分配到县人民检察院工作至今。母亲小学文化,善良质朴。小时父亲常年不在家,兄弟二人由母亲养育,甚是辛苦。
我有肠胃病,据母亲说三岁时贪吃苹果,被一大块苹果卡住喉咙,取不出,咽不下,折腾良久方好。结果导致食道、肠胃方面出了一些问题,多方医治,无甚疗效。至今消化能力偏弱,偶有胃寒,大学以后饮食较规律,已无大碍。
年五岁时,父亲在部队职务升迁,分配到独立居室,全家有希望团聚。因为计划生育政策的限制,不得已决定只带二岁多的弟弟,而把我交给爷爷奶奶抚养。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沉闷酷热的夏天。父亲从部队回老家探亲,一如往常带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我尚幼稚贪玩之时,除了玩耍,其它还不知道什么。有一天早上自己醒来,一咕噜从床上爬起,跑到院子里撒尿。感觉有点奇怪,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了前几日的喧闹(父亲回家探亲,每天有很多亲朋过来探望)。妈妈和弟弟不见了,刚回来没几天的爸爸不见了,爷爷奶奶也不见了。院子里只有几只小麻雀在枣树上跳跃嬉闹,迎着晨曦唧唧喳喳叫个不停,更显得整个世界一片静谧。五岁的我,穿着小裤衩,光着脚丫满世界找妈妈,屋子里、院子里、大街上。清晨的村庄一片寂静,整个世界一个人都没有,大声的哭喊也没有人回应,越哭越慌,越慌越哭,整个弱小的心灵感受到了巨大的孤寂,无所依靠。
偶尔回忆起那个莫名的清晨,心中多少有点酸楚。似乎它的发生给幼小的我带来了某些难以言喻的东西,然而直到今天,这件事情到底多大程度影响了我的性格,却是不得而知。
爷爷奶奶抚养了我将近两年时间,我在毫无束缚的农村大地上放飞了六七岁快乐的童年,也开始了“涂炭生灵”的“罪恶”生涯。捉鱼、捕鸟、逮蚂蚱,打架、偷枣、摸西瓜。无恶不作、肆意妄为,多少小生命死于我手,恐怕多得难以计数。没有父母的管教,小孩子爱玩的天性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和发挥。然而在无拘无束的背后,对于父母的思念却与日俱增。你爸爸妈妈不要你啦!如此之类大人的玩笑,让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丝阴霾,变成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深沉,那也许是儿童特有的忧伤,在没心没肺的肆意妄为中,一点点的成长。
转眼却是一个冬日午后,萧瑟的风吹动单调的枝头,阳光斜洒,带着几许温煦。一个人窝在屋里看无聊的电视节目,突然听到院子里黑狗的吠声,接着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起身跑到门口,看到许多人拥进院子里,其中一个女人走在最前面,使劲的往我这边张望,发型是那个时代最流行的大卷。我好奇的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到跟前,所有人都站住了,三婶拉着我的胳膊,指着我面前时髦的女人说:“小旭,你看这是谁来啦?接你哩!”
眼前的人似乎特别面熟,心里面“砰砰”直跳,整个世界静止下来,唯有时间在身边流淌。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和酸楚迅速涌上心头,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接着眼前一片朦胧,眼泪汹涌而至,泪如喷珠。想哭,发不出声音。许久,一口气上来,扯开嗓子,大哭起来。眼前的人,竟然是日思夜想的妈妈!妈妈蹲下来,紧紧的抱着我,早已泪流满面。奶奶亦不停拭泪,其他人什么感受,今日已不得而知,然而这一幕却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从来不曾忘记。
一家人在老家住了二十多天,然后举家搬迁。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的我,对于远方的世界,满是新奇与期待。坐上火车,隔着窗子一个劲儿的向外面看,不肯移开目光,晚上都不睡觉。
柴达木盆地中间的要镇格尔木,是一个“流民”的城市。所谓“流民”,其实指的是流动人口。城市本来不大,居民也就几万人口,但却是重要的交通枢纽,青藏公路,青藏铁路都经过这里。格尔木也是进藏的重要中转站之一,同时还是青藏输油管线的起点,父亲所在的部队,就是这条管线的专门管理部队。每年的旅游旺季,数十万的各种流动人口汇聚在这里,给这个西部城市带来了无限的活力。
还没有熟悉环境,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时间,父亲把我送到格尔木实验小学,把我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大家都讲普通话,我却不会,于是成了周围小伙伴嘲笑的对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融入到这个集体中。语文老师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老师,她经常叫我读课文。不会普通话,只好用方言读,每念一句,全班就哄堂大笑,她也笑得直不起腰来。这时的我就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她似乎以此为乐,经常重复这难堪的过程,每次大家都笑的肚子痛。大家乐够了,她才不屑的说:“坐下,真是一个笨蛋!”于是我就成了班里最笨的人。她又喜欢听写生字,一次要默写一二百个,一者我听不太清楚,再者也不太适应这种教学方式,结果每次都要错百八十个。一个错字打一下手板,用塑料尺子的棱竖着打,很用力的打,结果每次我的手掌被打得发青发黑,肿好几天。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可想而知,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压抑,越打越不愿意学习,越不学习打得越厉害,变成了恶性循环。慢慢的,开始不愿意上学,开始调皮捣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差学生,坏学生。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度过了三年,偶然听到父亲快要转业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心里面企盼快一点回老家。离父亲转业还有半年时间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飞回了老家。几乎天天做梦梦到回了老家,见到了老家的亲人,见到了爷爷奶奶,见到了儿时的小伙伴,见到了家西捉鱼的小河以及爬上爬下的土坡。每次醒来都出现幻觉,眼前单调平仄的白色楼顶变成了家乡传统的尖屋顶,很长时间幻觉才会消失,意识到时,枕头早已湿了一大片。儿时的我那强烈的思乡之情,直到今日依然历历在目。
一九九六年父亲转业,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