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以少年视角写《六六年》 王斌:“简单到粗暴”的意识,今天依然存在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朱玲

    总有一种力量会战胜历史的混沌。

 

    于是作家王斌写下了《六六年》。

 

    王斌称自己最初的力量源于心灵深处久长的不安记忆。

 

    《六六年》于2011年1月被人民文学出版社推许多读者为这一记忆感动有人说他重新梳理了“苦难停止了对“年浩劫”的申诉与求苦有人说他在“爱比死更冷”的年代打捞了绚烂到不可思议的爱情⋯⋯《六六年》以一个少年的视线将触角伸向了人性深处的幽微包括卑琐也从人间捕捉了可以跨越任何时空、无视任何荒的温淳。

 

 

 

   小标1过把瘾就死”包含着无情的真理

 

    1966年一个中国人很难遗忘的年份。

 

小说中的“当年是一个“小兵”。“六六年”的风雨激荡在“红小兵”人生大幕尚未开启之时掀开了大幕一角——形色色的人物光怪陆离的事件以及渗透其间的死亡与暴力。国人尽情地演绎了一场人生的悲喜剧但对于“我”这位懵懂的目击者与间接的参与者而言那一切是无解的。少年目光的相对纯净为历史的荒谬提供了一个发人深省的视角。

 

《六六年》中已经成年的昔日少年在几十年时光淘洗中承受着历史的起落和自我命运的辗转站在二十一世纪回忆那场狂欢有着别样的悲情——最初作为人人羡慕的根红苗正的“红五类”子弟怀着“命”的喜庆迎来“游行”、“家”、“武斗却在其间日渐坠入命运的深渊落”为被人耻笑的“五类”。巨变之间有血腥有暴力有人性的挣扎与撕裂。

 

    作家礼平在为《六六年》所作的序言中说“我的年龄比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们要大一些所以我有幸参加了那时的红卫兵。我真的是‘有幸’参与了这件事。因为所谓革命不管是真的是假的只要那是一场‘革命’它就是参与者的盛大节日你在里面可以由着性子一任所为然后你就准备着为此付出代价吧。这个世界的种种悲剧就是由此而发生的。但在那一天你却可以获得巨大的欢乐。过把瘾就死。这句话包含着多少无情的真理。”

 

  

 

   小标2从历史的创痛中若只收获眼泪心灵就太单薄了

 

   长期以来中国关于“文革”的作品一直被伤痕文学的云雾所笼罩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沉溺于哭泣、呻吟、呐喊或者抗议太久。但正如小平同志所言“哭哭啼啼没有出息”。《六六年》序言中说道“‘文革’对于中国乃至世界都是一个重要的时代它破坏了很多东西也揭示了很多东西我们从中收获的如果仅仅只是眼泪那我们的心灵就太单薄了。”——《六六年》背叛”了这种单薄与平庸。

 

“天”、“地”、“”、“人”、“是《六六年》各大章节的标题。有读者认为“人”是小说最精彩的一章因为人性的劣根和善良都得以淋漓尽致的呈现。悲怆少年不再隔岸观火而是在家人和自我命运的逆转中初尝人间冷暖初品人性幽微。譬如在小说伊始就出现的少年母亲“被打倒”尽管她是如此忠诚于毛泽东思想。“挨批斗时有人给母亲偷偷送饭但给她送饭的不一定是母亲在做干部时对别人好的。相反那些曾经职务低于她、她曾施恩于人的这时不认识她了只认她‘黑五类’的身份。人类的美与丑在对待同一个人的态度上就可以释放到极致。”

 

对那段几乎举国癫狂的岁月王斌的记忆里有悲伤有绝望但也有绝望中的希望、人性中的温暖。“在那个苦难的岁月中人与人之间还有真诚和信任还有在红色恐怖的重压下地无所畏惧甚至还有基本的人道信仰。正是这些让我知道了再苦涩再艰辛的人生之旅长夜总是能度过的。”

 

 

 

小标3社会意识简单中常有粗暴成熟中方有温情

 

“人性的温暖来自心灵深处对人、生命以及人的尊严的敬畏与尊重。人道主义就是对人的关怀。人道主义者最基本的是对暴力的摒弃。”王斌称女性在《六六年》中之所以被塑造得比较温暖正是因为“女人相对男性而言天性上抵制和蔑视暴力”。

 

王斌称最早的红卫兵有相当数量的人是“干部子弟”。“母是打江山的一辈留给这些人革命的信仰和革命的传统。有信仰本来是好的。但遗憾的是没赶上战火硝烟的他们选择了暴力。暴力如果和革命相结合就被赋予了一种神圣性这是历史的教训。并从中形成一种可怕的‘革命道德’—--是否消对方成为证明另一方是否革命的标准。”

 

当那段历史开始被视作梦魇有些“出发点原本纯洁”的红卫兵也为自己“纯洁的信仰”和“青春的激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被历史塑造成了几近“恶魔”。王斌感言对亲历者那一代而言那是一段属于青春的悲哀。“在一个简单、甚至可以视作纯洁的年龄干出来的事那么令人发指。简单之中往往隐含着粗暴。成熟之中方有温情。一个人的意识如此一个社会的意识也如此。”

 

求索青春的荷尔蒙在何处释放求索真爱求索自己认同的所谓“真理”⋯⋯如此解读关于上世纪下半叶中国最奇怪的一段历史让今天疲惫地应付着生计、焦虑地钓着“金龟婿”、担忧房价与通货膨胀的人们觉得每代人似乎都趟着同一条河流。“也许我们尚未逃脱当年的历史境遇。‘简单到粗暴’的意识身边依然存在。譬如金钱在今天可以被视作一种宗教。任何信仰被简单化都可能成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