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国家的教训说明，20世纪70年代之前，他们实行以资本投资为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劳资关系处于严重对立状态，工人罢工、示威的事件频发，社会很不稳定。在实行以人力资本为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之后，劳动者发挥智力优势，在生产中的作用提高，劳资关系也得以缓和，从而有利于社会秩序的建立。在市场经济中，劳资关系是社会经济关系最重要的内容。劳资关系不和谐，社会也不可能和谐；劳动者地位低下，就无法建立正常的社会经济秩序；劳动者收入低，绝不能确保一个国家的经济健康发展，更不能保证竞争力的提高。以资本为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是以资本强势为基础的；要实现以人力资本为动力的经济增长方式，必须建立和谐的劳资关系。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保持长期高速经济增长，验证了市场机制的效率功能。但是，劳资关系紧张以及与此相关的劳动力市场问题，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主要障碍。这不仅涉及到劳资关系的和谐，更是发挥劳动者的作用的问题。
经济学家争论最激烈的命题是经济增长的要素。在农业社会，曾把土地作为最重要的经济增长要素。在工业革命之后，资本替代土地，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经济学家并不否认劳动者的作用，生产三要素理论把劳动力作为经济增长的要素之一，但传统的经济经济增长理论从来没有把劳动者视为最重要的经济增长要素。在讨论劳资关系时，中国的一些经济学家和法学家认为，保护劳动者利益会损害资方利益，不利于企业发展，因而也就不利于经济增长。他们把劳动力看作资本的从属物，对劳动者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视而不见。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规律说明，劳资关系是最基本的社会经济关系，劳动力是推动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动力，世界经济强国无一例外地把劳动者政策当作核心经济政策。
中国现状：以物为本的经济增长方式必须转变
在中国经济学界，主流思想仍坚持以物为本的经济增长方式。政府的经济政策往往有利于投资，而不利于劳动者发挥作用。中国的经济增长仍然主要靠增加资本投资，私人消费占国民总产值的比重大大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原因就在于劳动者收入占国民总产值的比重太低。据估算，中国工资总额只占GDP的11%（见图1），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一般占GDP 的50%以上。根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表的农民工问题调查报告，2006年，月收入300到500元的农民工占农民工总数的29.26%，500到800元占39.26%，也就是说800元以下的农民工大概占到农民工总数的将近72%，800元以上的只占27%左右，当然1000元以上的也有，但只是极少数。根据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劳动工资研究的分析，人均劳动力成本的增长速度明显低于工业产值的增长速度。制造业的人均劳动力成本，从1998年到2003年，年均增长6.4%，而同期工业产值年均增长11.4%。制造业的劳动分配率，也就是人工成本除以增加值，由1998年的48.5%降到了2003年的36.23%，一共下降了12.27个百分点，年均下降了2.5个百分点。
图1：中国国内总收入与职工工资总额比较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2006，国家统计局网站。
长期以来，中国的职工工资收入增长大大落后于国内总产值增长（见图2），广大劳动者的收入一直偏低，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一直处于下降态势，而投资贡献率则一路上升（见图3）。收入增长缓慢对最终消费的制约可以从恩格尔系数的变化速度看出来。与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相比，2001年之后，我国的恩格尔系数下降的速度显著放慢，有的年份甚至上升。食品占消费总开支的比重仍然比较高（见图4），拖累了非食品开支的增加，不但导致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不足，也造成了工业消费品严重积压。
图2：国内总收入和职工工资总额增长比较，2001-2005年
注：单位为亿元人民币。
资料来源：同上。
图3：资本形成和最终消费对国内总产值的贡献率变化，2001-2005年
注：单位为百分比。
资料来源：同上。
图4：中国居民家庭恩格尔系数的变化，1996-2005年
注：单位为百分比。
资料来源：同上。
图5：中国城镇居民消费的恩格尔系数
资料来源：中国国家统计局。
现代经济增长理论表明，影响经济增长的主要源泉在于技术创新与新知识，但新技术的产生在于人力资本的累积,如果劳动者的报酬不能得到补偿,不仅会导致人力资本(具有创新的劳动力)流失,而且还难以吸收到企业所需要的人才。人力资本的积累必须要达到一定规模才能带来技术进步,促进经济发展。缺乏人力资本的企业或区域而谈技术进步与创新，实现经济增长方式，只不过是一句空话。
多年来，我们一直致力于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变，但收效不大。中央经济主管部门设计了产业结构升级的方案，但很难落实。国家环保总局不断加强对环境污染的监管，但治理目标很难实现。问题在于，多年来，我们没有扭转经济增长对投资的依赖。高速经济增长牺牲了居民消费，超高速投资破坏了生态环境。这是难以持续的。中国的经济增长方式必须从经济总量增长型过渡到质量效益型。从实质认识，总量增长模式是以物为本，谋求物质财富的增加，是以资本为本，以不断增加的资本投资推动经济增长。质量效用模式则是以人为本，谋求人自身的发展，是以劳动为本。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基本政策是劳动力政策。
国际经验：以劳动力政策为主的经济增长方式调整
在世界范围，经济增长方式转变是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的。传统的经济总量增长模式已经使地球不堪重负，人类面临自然资源过度消耗的挑战，遭遇生态环境被严重破坏的威胁。同时，发展中国家模仿发达国家的模式，盲目谋求总量经济增长，导致贫富差距拉大。增加劳动投入，提高劳动者素质，从而提高劳动生产率，成为越来越多的国家谋求的目标。20世纪90年代，一些国家把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落实在实践之中。一些国际多边经济机构开展了经济增长方式的理念探讨。
在实践行动中，以发达国家为主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联合制定并实施了经济结构调整政策。它包括了六项主要内容：第一，健全劳动力市场机制，加强对劳动者的保护，其目标是增加就业和提高劳动者素质。第二，改善教育政策，加强教育和培训，特别是对青年的教育和培训。第三，调整对劳动者收入的税收政策。第四，支持农业发展。第五，增加研究与开发投入，促进科学技术发展。第六，进一步开放商品市场，改革市场机制，促进竞争。[①] 在这六项政策中，前三项都是有关劳动力的政策。因此，OECD成员国的经济结构调整政策以劳动力政策为主。
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的实践经验，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实质上是生产要素作用的转变。他们格外重视劳动者的作用，经济增长摆脱了对物质资本投资的过度依赖。为了评估成员国经济结构调整的业绩，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就劳动力政策发表了一系列研究报告。例如，劳动者推迟退休问题和妇女就业问题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以及财政政策对就业和退休养老的影响。该组织的政策
图14：部分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人均收入差距的来源
资料来源：OECD,Going for Growth,2005.
评估试图证明劳动力对人均国民收入增长的作用。图9描述了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9个成员国人均收入增长的来源。第一列数据是它们与美国比较的人均收入差距；第二列和第三列数据分别是劳动力利用率和劳动生产率对人均收入增长的贡献程度。图9说明，劳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至关重要的。人均收入与美国差距较小的国家，劳动力利用率和劳动生产率与美国差距也较小。在这9个国家之中，韩国的人均收入与美国的差距最小。它的劳动力投入是这9个国家最大的。尽管劳动生产率并不是最高的，但劳动力投入之大，足以使它缩小了美国的人均收入差距。土耳其的人均收入与美国的差距最大，它的劳动力投入和劳动生产率是这9个国家最低的。
表4：主要发达国家经济增长的来源
资料来源：OECD,Going for Growth,2005.
为了进一步论证劳动力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全面分析了资本投资、劳动力投入、劳动力素质和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对经济增长速度的不同贡献。如表4所示，1960-1995年，在该组织成员国的7个主要发达国家中，英国的以人均产出衡量的经济增长速度最低，美国次之。尽管英国资本投入和劳动生产率增长速度高于美国，但劳动力投入和劳动力素质增长速度大大低于美国，因此经济增长速度也低于美国。日本的经济增长速度是这7个国家当中最高的。尽管资本投入增长速度低于法国、德国和意大利；但劳动力投入、劳动力素质和劳动生产率均高于后者，经济增长速度超过了后三个国家。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的资本投入增长速度在这7个国家是最高的，但劳动力投入增长速度均为负值，从而拖累了经济增长，再次说明了劳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主要的。
图15：发达国家国内总产值和劳动者收入增长率
资料来源：OECD,Employment Outlook,2007,Economic Outlook,No.81.
为了激励劳动者在经济增长发挥作用，提高劳动者收入是发达国家普遍采取的措施。图15表明，除了个别年份，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的劳动者收入增长速度超过国民经济增长速度。这些国家的劳工成本都很高，但国际竞争力却最强。增加劳动者收入，不但有利于提高劳动者素质，也刺激了高技术产业发展。发达国家产业升级的历程是劳动者收入不断提高的过程。所谓劳工成本低的优势只不过是短时期的竞争优势，不是一个长期竞争力的优势，因此不能成为真正的优势。
为了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必须改变衡量经济增长的指标。近年来，国外经济学界和国际多边经济机构致力于经济增长指标的研究。自1996年以来，世界银行的系列研究报告提出了财富衡量和发展指标的新视角。[②]按照传统经济理论，经济增长取决于三个要素：资本、土地和劳动力。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资本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增强，世界各国基本都经历过以资本投资为动力的经济增长过程。进入知识经济时代之后，开始了一场新的产业革命，经济增长方式从以物为本转变为以人为本。世界银行的研究指出，为了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不能仅仅以物质财富增长作为衡量人类福利的指标。促进经济增长不仅需要自然资源和生产资本，更需要人力资源。按照生产三要素理论的基本思路，世界银行把自然资本、生产资本和无形资本作为衡量财富的指标。自然资本包括能源、矿产资源、森林资源、可耕地、牧场和生态保护区。生产资本包括机器、建筑物和城市的土地。无形资本包括劳动者掌握的知识和技能，也包括社会资本和制度因素，而最重要的制度因素是促进劳动力充分利用的机制。[③]
图16：国家财富构成的比较
注：单位为美元，以1990年价格计算。
资料来源：World Bank, Where is the Wealth of the Naions,2005.
图16描述了人均收入水平不同国家2000年的国家财富构成。如果把不同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从低到高的排列看作是经济发展历程，从图16可以看到，第一，无形资本在财富创造中一直贡献最大。尽管人均收入水平不同，各种类型国家的无形资本比重都大大超过自然资本与生产资本。无形资本水平最低的低收入国家的比重也达到58%。第二，随着经济发展，无形资本的比重不断提高。中等收入国家提高到68%，高收入国家提高到81%。与此相应，自然资本的比重不断下降。三类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国家分别为25%，13%、2%。第三，尽管生产资本经历了先升后降的过程，但幅度不大。三类国家分别16%、19%、17%。实际上，三类资本比重的变化说明了经济发展的必然规律：当人均收入达到高水平时，自然资本的作用越来越低，无形资本的作用越来越高。由于生产资本的比重变化幅度有限，自然资本与无形资本呈现了相互替代的态势，即无形资本能够替代自然资本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为了增加财富，首要的是充分利用无形资本。这个规律已经被发达国家减少物质材料消耗的事实所证明。图17说明，1975-1996年，部分发达国家国内总产值中的物质材料比重呈下降态势，下降幅度在20%-40%之间。其中，德国的人均物质材料弹性是负增长。可见，这些国家的确已经走出一条有效利用人力资源和节约物质资源的经济增长道路。
图17：部分发达国家物质材料消耗变化。
资料来源：OECD,Going for Growth,2005..
从投入的角度，分析自然资本、生产资本和无形资本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世界银行提出了国民真实储蓄（geniune saving）的概念。图18描述了这个概念的内容。在宏观经济统计中，国民净储蓄是指国民总储蓄减去固定资本投资之差。国民真实储蓄则是国民净储蓄加上教育开支，再减去自然资源的消耗和污染造成的经济损失所得出的结果。在构成国民真实储蓄的三个指标中，国民净储蓄衡量的是一个国家生产资本的变化情况。教育开支代表的是人力资本开发水平，它衡量的是无形资本的变化情况。自然资源的消耗和污染造成的经济损失表明了对经济增长自然资本的依赖程度。消耗和损失越少，对自然资本的依赖程度就越低。
比较国民真实储蓄率与国民净储蓄率之差，可以说明自然资本、生产资本和无形资本对经济增长贡献的效果。发达国家的真实储蓄率高于净储蓄率（见图18）。在6个发展中国家当中，除韩国和巴西之外，其余四个国家的国民真实储蓄率均低于国民净储蓄率（见图18）。其中，俄罗斯的国民真实储蓄率是负值。比较图17和图18，可以看出三个问题。第一，真实储蓄剔除了自然资本的消耗和环境污染的财富损失。它超过净储蓄，说明了人力资本，而非自然资本和生产资本对财富创造的贡献，反映了国民财富的实质增加，而不仅是物质财富的增长。第二，发达国家的教育支出比重较高，自然资源消耗和污染造成的经济损失较低（见图19）。这说明发达国家用较少的物质资本投入生产了较多的财富。第三，发展中国家仍然没有摆脱传统的以物为本的经济增长方式。他们的教育开支不足，对人力资源的利用不充分，自然资源消耗较高，污染造成的经济损失较严重（见图20）。这个状况提出了发展中国家赶超发达国家的路径问题。以生产资本的增加达到人均收入增长的目的，已经落后于经济发展的新趋势。以人力资本的改善，从而替代自然资本，实现财富的真正增长，才是可持续的赶超之路。从这个角度看，以自然资本、生产资本和无形资本等指标为基础的真实储蓄，可谓是世界银行版的“绿色GDP”。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就是从过度消耗自然资本的“黑色GDP”向依靠人力资本的“绿色GDP”转变，从过度依赖物质资本向依靠人力资本转变。
图18：部分发达国家的国民净储蓄与国民真实储蓄率比较
资料来源：World Bank, Where is the Wealth of the Naions,2005。
图19：部分发展中国家的国民净储蓄与国民真实储蓄率比较
资料来源：同上。
图20：部分发达国家的国民真实储蓄的构成
资料来源：同上。
图21：部分发展中国家的国民真实储蓄的构成
资料来源：同上。
经济发展规律对中国的启示：以和谐劳资关系转变经济增长方式
中国的高速经济增长引起世界关注。近年来，国际多边经济机构特别关注中国的劳动力问题。
根据世界银行对财富的研究，从总体上，中国没有充分认识到劳动者在经济增长中等作用。2000年，中国的人均财富水平和生产资本水平不及中等收入国家，仅稍好于低收入国家。但是，无形资本水平不如低收入国家（见图22）。这恰好印证了中国仍在实施传统的经济增长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劳动者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如图19和图21所示，中国教育开支占国民总收入的比重是所列出的12个国家最低的。
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研究，中国没有充分利用劳动力资源。由于对劳动者的作用不重视，经济增长方式不利于增加就业。如图23所示，1990-2005年，城镇就业率不断下降：从1994年的73.8%降到2005年的70.9%。因此，失业率很高。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经济增长对劳动者就业的拉动力不足。如图24所示，国内总产值每增长1%，就业只增加0.1%，远低于图中所列的其他国家的水平。就业问题来自于劳动力市场体制的分裂。在中国，非正规就业所占比重过大，且不断增加。其中，城镇非正规部门就业比重从1990年的3.6%增加到2005年的13.0%（见图25）。在非正规部门就业的劳动者的利益很难得到保障。市场的分裂是造成不同部门劳动者收入的差距不断拉大的主要原因，集体企业和中小企业的劳动者收入偏低(见图26)。
图22：中国与发展中国家财富构成比较，2000年
资料来源：同上。
图23：中国城镇就业率
资料来源：OECD,Employment Outlook,2007.
图24：中国与部分国家的就业增长与经济增长的弹性
资料来源：同上。
图25：中国的非正规就业
资料来源：同上。
图26：中国的劳动者收入差距
资料来源：同上。
改善劳资关系不能就事论事。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从事的经济结构调整政策的实践，中国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应该把劳动力政策作为核心手段。根据世界银行对财富的研究，我们应该坚定地树立以人力资本带动经济增长的理念。我们面临的任务是，改变以资本投资为动力的经济增长模式，实行以人力资本投资为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关键是建立和谐的劳资关系。
图27：中国的国内总产值、最终消费和资本形成的变化，1981-1985年
注：单位为亿元人民币。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
图28：中国的国内总产值、最终消费和资本形成的变化，2001-2005年
注：单位为亿元人民币。资料来源：同上。
我们一直在谋求建立小康社会的目标，其衡量标准是人均国民总产值。于是，经济增长成为发展的目的，增长与发展成为同义语。我们在谈到“发展是硬道理”时，总是认为增长是“硬道理”，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正是由于发展的目的不明确，中国出现了劳动者收入增长速度大大落后于国民总产值增长速度的不合理现象。发达国家的经验已经证明，市场经济的本质是以市场需求带动经济增长。20世纪初，美国超过英国，就是因为第二次工业革命推动耐用消费品的发展，从而带动了经济高速增长。在我国改革开发初期，经济之所以能够实现高速增长，也是因为消费的增长。与2001-2005年相比，在20世纪80年代是半期，我国的消费和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比较协调的（见图5和图6）因此，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是可行的。
从经济学理论角度考察，经济增长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目的，而是发展的一个手段。通过这个手段来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是经济学研究的最重要的对象。在实践中，尽管发达市场经济国家曾经走过弯路，但最终总是表现为经济增长与社会福利的并行发展。因此，谋求经济增长的目标是非常明确的：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才能把人的发展放在第一位。
过去20多年间，由于劳动者偏低的收入压抑了消费，中国形成了一种严重依赖出口的经济增长方式，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为了增加出口就要低价竞销，低价竞销造成了企业利润的微薄，企业利润微薄导致工人工资增长缓慢，工人工资增长缓慢又导致国内市场需求的严重不足，国内市场需求不足则更进一步加重了对出口的依赖。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必须启动内需，以内需作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内需包括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从投资和消费的关系来看，二者都是拉动经济增长的力量，但是消费是拉动经济增长的根本性力量，因为投资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消费。如果没有相应的消费，投资不仅不能拉动经济增长，反而会浪费社会资源。自从1825年英国爆发第一次经济危机之后，资本主义国家就开始周期性地发生由“生产过剩”引发的经济危机，都是因为私人消费不足导致生产过剩形成的。我们不能不汲取这个历史教训。在经济发展中，劳动者不仅仅是生产者，更是消费者。增加劳动者收入，让劳动者成为有充分支付能力的消费者，扩大消费，促进经济增长。为此，在经济体制改革中，必须革除忽视劳动者作用的制度缺陷。把正确处理劳资关系作为转变经济发展模式的核心措施。
从宏观经济角度看，增加劳动者收入，既可以以劳动者的消费拉动经济增长，又可以为他们提高素质提供物质条件。从中观经济的角度看，提高劳动者素质是产业结构升级的必然要求，为的是增加高技术产业需要的高技能劳动者。从微观经济角度看，劳动者素质是企业竞争力的基本保障。基于中国的劳动力政策的现存问题，建立和谐的劳资关系，要把就业作为经济发展的首要目标，以充分利用劳动力资源。要大幅度地增加劳动者收入。同时，加强教育培训，提高劳动者素质。经济发达国家的经验说明，提高劳动者素质不仅是劳动者个人的责任，更是全社会的任务。政府必须为劳动者提供自身发展的基本条件和机会。从发展社会资本的角度，必须取消对劳动者的歧视，我们需要把以激励资本投资的鼓励政策转变为刺激人力开发的鼓励政策。一方面，增加劳动者收入在国民总产值中的比重；另一方面，增加财政开支中的社会开支比重，减少资本开支的比重。
西方国家的教训说明，20世纪70年代之前，他们实行以资本投资为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劳资关系处于严重对立状态，工人罢工、示威的事件频发，社会很不稳定。在实行以人力资本为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之后，劳动者发挥智力优势，在生产中的作用提高，劳资关系也得以缓和，从而有利于社会秩序的建立。在市场经济中，劳资关系是社会经济关系最重要的内容。劳资关系不和谐，社会也不可能和谐；劳动者地位低下，就无法建立正常的社会经济秩序；劳动者收入低，绝不能确保一个国家的经济健康发展，更不能保证竞争力的提高。以资本为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是以资本强势为基础的；要实现以人力资本为动力的经济增长方式，必须建立和谐的劳资关系。
我党一直认为：“要坚持在全国人民根本利益一致的基础上关心每个人的利益要求，体现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和人文关怀，满足人们的发展愿望和多样性的需求，尊重和保障人权；就要关注人的价值、权益和自由，关注人的生活质量、发展潜能和幸福指数，最终实现人的全面发展。”[④]这个立场对建立和谐劳资关系是完至关重要的。首先，劳资关系不仅是一种利益分配关系，更是权利的维护；其次，劳动者也是消费者，保护劳动者不仅仅是保护生产力，同时也能够刺激消费，从而有利于经济增长；再次，解决劳资关系问题，不仅要解决劳资纠纷，更应着眼于劳动者的自身发展；最后，建立和谐劳资关系才能实现劳资双方的共赢。从这四个方面全面认识建立和谐劳资关系，与谋求经济和社会全面发展的目标是一致的，与落实科学发展观和建立和谐社会的基本精神是一致的，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是一致的。
[①],OECD,Going for Growth,2005,P11-13.
[②] ，World Bank. Monitoring Environmental Progress: A Report on Work in Progress. Washington, DC: World Bank. 1996.
[③] ，World Bank,Where is the Wealth of the Naions,2005.
[④] ，中共中央宣传部理论局：科学发展观学习读本，学习出版社，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