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是唯一的天堂


尘世是唯一的天堂
马明博

 


    我没有见到吴大勤,只接听过他打来的两次电话。其中一次,是他与我的朋友余丛在广东中山夜饮时,两个人忽然想到了我。首先听电话中的大勤说,一会儿他把手机递给了余丛,一会儿他又将手机从余丛手中抢过来,我们就这样聊着,直到手机发热,电池罢工。
    我已经不再年轻。但这通耳热脸红的电话,却让我重新体味了青春的感觉。在电话中,大勤与余丛说的,并非酒话,而是文字客之间的向往。我不善饮,但能理解酒在中国文化中,不仅仅是友谊的催化剂,更是表达深情厚谊的载体之一。试想一下,唐代以严肃著称的大诗人杜甫,在表达喜悦时,竟然说“白日放歌须纵酒”呢!
    读吴大勤的文字,知大勤好酒,也粗略地知道,他经常深陷其中,烂醉如泥。据说,喜欢书法的大勤,经常在酒后拿毛笔在宣纸上挥洒,没有现场观看过,但可以想象他“挥毫落纸如云烟”的畅快淋漓。酒后,在醉与不醉之间时,大勤也喜欢乘兴写作。虽不能“李白斗酒诗百篇”,酒后的大勤却也如大将军一般,笔锋所向,遣词驱字,如调动万马千军。
    所以,读大勤的文字,首先读出的是他的率性。在写作时,他不遮掩,不虚饰,不避讳,心里想什么,笔下写什么,颇得“我手写我心”之意趣。“写作的担当和使命,纵是持剑行侠,快意恩仇,风花雪月,喜笑怒骂,其中都有着信仰有着承载。”大勤就是这样写作吗?也未必,你看,他颇多感慨地说:“写作是与性格气质有着极大关系的,写作有着太多的无奈和卑怯。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刚勇和强大,也许他没有必要选择写作。”
    “我的写作,更多是源自性格和忧患的特质,源自革命的不彻底性。”“总是想干净地写作,纯粹地生活。……不要理会那些尘俗,不要在罪恶面前低下头颅。前路满目凄凉,我不会像别人那样生活。我苟同时世的虚假,但要表达生命的真实。现实让人心生恐怖,我不会放弃我的写作和歌唱。……当生活真便如是痛苦,必给我带来勇气和坚毅。日子平淡,因文学或写作,会带来无限的活力和激情。”酒后吐真言。大勤的这些酒后文字,在我读后,直想抱着这位身在远方的、率直的兄弟一起大哭一场。
    同时,我也看到,文字中的大勤是个满怀深情的人。
    众所周知,人在世上,应有尽有,不如应无尽无。然而,人不能没有朋友,不能没有故乡,不能没有深情。感受时光隐忍的大勤,一直忘不了其当兵驻守在伶心岛上时,相伴相随的两条狗——小白、小黑。伶心岛是他的精神上的又一故乡,小白、小黑是他的朋友,这两条狗的命运,是大勤永远的挂念与感怀。我也藉由大勤的文字进入他的梦境,熟悉那里的一竹一树,一花一草。领略了大勤的“而且从我内心的自觉里,我意识内里的那种不堪一击的弱”。正是这种心灵的柔软,让大勤的心保持着敏锐。很奇怪,喜欢喝酒的大勤并没有被酒精麻痹掉,反而更成其为一个敢恨敢爱的人!
    大勤的深情,还体现在他看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他的这些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但是从大勤的文字中,我虽然看不到这些朋友的面容,但是感受到他们与大勤之间的深情有几许。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朋友,就会有什么样的世界。朋友是大勤生命的一部分,所以,他用笔把他们记录下来,因为大勤很清楚,“我对写作,应该也是一个断断续续的事情,我曾有过八年都不著一文。但我从来没忘记写作,我接纳它带给我的光荣和耻辱,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沉缅在尘世中,率性、深情的大勤,是个幸福的人。据说,凡是体会着幸福的人都喜欢收藏,我不知道,大勤酒后是不是曾将他博古架上的爱物摔成粉碎;在他的文字中,我看到他捡拾了不少灵魂的碎片,诸如:“流泪是最好的排毒,从来不啼哭的人其心也毒。”“良友是保健医生,还可疗伤治病。”“读书一知半解,做人二分糊涂,喝酒三分醉意。给生命空间,给心灵留白。”“人之喜怒哀乐,如同自然中季节变换。春来阳光明媚,秋时风雨萧索,自然而然。我们要怀疑一个永远不动怒的人。”“富人炫耀自己有钱始终是穷人,领导记挂自己是官永远是庸人。有知识挂在嘴中不是文人,做好事还说出便不是好人。”……
    大勤的新书,起名《天堂》。他让远在北方的我写几句话,我不知道写什么好,便翻他的文字,想随便发些感慨来应付他。说实在的,一开始,对于“天堂”这个书名,我是有些存疑的。读着读着,我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著名作家林语堂的一句话:“尘世是唯一的天堂。”这一点会意,让我对大勤的生活与写作,似乎有了更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