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办博欢天下,白粥一碗困浦江。蝶翠三句我不行,惊走几多梦中人。
蝶翠轩,汪精卫故居,一处绿树掩映的小公馆,沪上美食圈有一号。为评说世博,我在沪上盘桓十数日。临了临了,想要碗粥喝,却在这蝶翠轩的轻风细语中,被噎到无语。在此处我发现:上海为世博准备了太多,唯独还缺一碗白粥。
话说那日,晚风吹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我与朋友为荡涤世博园里的燥热,踱至蝶翠轩。临窗瘫坐,好不舒坦。草径在前,花香在侧,清茶一杯,雅菜几许,举座洋溢着社会主义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
如此大好局面,因为一碟小菜的到来,而迅即拐了一个弯。
此菜唤作“梅菜花生”,咸中微甜,味道绵长。离京多日的我腹,虽然在沪期间受尽款待,但此刻被此菜诱惑,还是很不争气地突然思念起一样美味来——大米稀粥。对,就是突然想喝一碗最普通的白粥,以这梅菜花生相佐。
彬彬有礼的服务生给我的第一句回答就是:“不行”。你们菜单上没有白粥吗?——“没有”。你们能给我起锅熬一碗吗?——“不行”。这有什么难的?——“真的不行,先生”。你们没有白米了吗?——“有”。那为什么不能熬?——“没这规矩”。
按照我国饭馆交往礼仪规矩,接下来被我请到桌边的是领班。我特想喝碗白粥,你们不能满足我这个要求吗?——“不行”。这很难吗?——“我们中午有白粥,但晚餐没有”。我想喝,能熬吗?——“不行,厨师长肯定不给熬的”。为什么?——“我们要是给您熬了一碗,别的顾客都找我们要粥喝怎么办?”。这这这,首先,你们给我熬一碗后,别的顾客不见得都跟着要吧;其次,就算这屋里的顾客都找你们要碗粥喝,又能怎么着了?——“您别说了,反正我们不给熬的。您慢用。”
坦率地说,在领班款款离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心情来提高嗓门或者拍桌子了。事后,我像昆汀·塔伦蒂诺那样设想过,此刻,场面或许可以朝着以下三个方向发展——场景一:我拍桌断喝,一个正在举办世博会的大上海,就不能给7000万客人之一熬碗白粥喝吗?场景二:我拍桌断喝,你们餐馆就不能给一个为宣传报道世博会晒脱了皮、熬红了眼的人熬碗粥喝吗?场景三:我低眉颔首含胸驼背说,我10块钱买你们一碗粥喝,行不?
迄今为止,还没听说塔伦蒂诺要来上海看世博,所以这三个场景都没有出现。我自己否定了它们:场景一,餐馆方面有关人士会说,欢迎7000万客人来上海,那是市长说的,市长没说我们必须熬这碗粥给您。场景二,仅仅作为一名顾客,这个要求就不过分,所以不必扯进任何一位顾客同志为世博做了什么。场景三,钱本来就不是问题。
当我微笑着请服务员叫经理过来时,经理当然也微笑着。您是本餐馆目前的最高负责人了吧?——“是的。您的要求我都知道了,您甭说了,不行的”。为什么?——“肯定不行的。您慢用。”
和蝶翠轩最高长官的对话,进行得相当迅捷简约,因为我已无语凝噎。
到底该不该给我熬这碗粥呢?——我发觉自己似乎不生气,反倒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文化案例。之后,我跟很多人讨论。我听到了五花八门的回答。有人说,这是欺负你们外地人呢。有人说,你觉得钱没问题,也许人家就是纠结在钱上,给你一碗粥喝,那一锅剩下的卖给谁去?有人说,上海人做事守规矩,不给你粥喝,这正是上海文化的特点,是上海人的优点。
以我孤陋寡闻之京城生活经历,印象中,无论高级会馆还是街边小肆,总是能遇到个尽力满足你的态度,还真没这么被掘回来过。倘若蝶翠轩的服务生告诉我,没米了,或者客人多、灶台紧,甚至真跟我说个价钱,我相信多数顾客会跟我一样,没二话。我还想起了一个记忆中抹不去的身影——某次同桌人突然起意想吃大馒头,憨厚的餐馆伙计顶着京城的西北风,奔出店门,找边上的餐馆打听去了。
当然,所有满足了顾客要求的案例,都不足以成为佐证蝶翠轩就该给我熬这碗粥的必然理由;咱也不能要求上海人民为了举办世博,就修改自己的习俗与文化。我知道,我既不是在写一封举报信,也不是在写一篇批评报道。我只是在写一个有趣的故事,我对上海和上海友人的尊重,一切如常。我只知道,当从沪上归来、京城友人们急切询问此行最有意思观感时,我还没讲世博园,先讲了蝶翠轩。我只知道,我在世博园里看到了很多热心肠的志愿者——一个上海大学的小伙子,给我们一行指错了路,随后奔得一头大汗地赶上来拨乱反正,并再三致歉。
蝶翠轩,不过离世博园几公里吧?
最后我还有两个问题:如果昆汀·塔伦蒂诺来上海看世博会了,他以及其他五湖四海皆兄弟的N多万世博游客,能要到一碗白粥喝吗?如果我把熬粥的难题真的提给了上海市市长同志,他会做何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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