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七日谈——第二天 七年之惑


第二天 七年之惑

这天一切就绪,吃得饱,睡得还算不错,有些精神,聚精会神念诵《广论》。我诵经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读书——出声朗读,让自己的肉嗓发出纯净悦耳的声音,再让自己的声音进入自己的耳朵敲击耳膜,循环往复,从而领会其意,是一种享受——我怎么可能坚持下来?每天三点多起床,早课,然后匆匆忙忙赶来,就为的是读诵经典,如果没有这个,我想我不会来的,即使食宿免费,我也不来!但是,我坚持下来了,并且实际上到第二天,我已经不是坚持,而是享受了!至今难忘的第一天,没有带水杯,不知道水在哪里打,只好安于当下,索性,为了佛法奉献了也是应该!就坚持着用一条一整天没有水来滋润的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诵,尤其难熬的是下午的读诵,第一天我又穿得很厚,见行堂里人又多,读得浑身燥热,直到嗓子冒烟,无法可想,只有一个信念,高僧可以燃指供佛,蘸血抄经,我又为何不能奉献出我的嗓子读经?

但是明显感到,中气不足,声嘶力竭,但是还要让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想了一个办法,用一只手圈成弧形,置于腮边,于是我的声带振动的声波的大部分就由我的口边直接回到了耳朵,这让我听得字字分明,于是信心倍增,更为亢奋!

信仰需要一定程度的情绪吧?但是只靠情绪可以吗?

 

第二天,我知道见行堂门外就有水,我也可在来的时候转道斋堂打水,居然还有人在寮房的男众洗手间对面放了一堆的小包姜糖,一开始我以为是谁放在那里的,后来看见大家都去拿,才知道,是谁供养或者就是寺里提供给大家的;再后来,我们的寮房还有一位老居士发心去打水,就放在我们的床下,这样一来,喝水完全没有问题了。我的嗓子得以滋养,我完全可以放下一切,专心读经!在六百人朗朗读书的轰鸣声里,我自己的声音犹如一条大河里顺风行驶的小舟,忽左忽右而不离河流,偶尔的靠岸是为了更好的行驶。

上午授八关斋戒,诵经,然后有师父的开示,下午礼三十五佛忏。念了两章《广论》之后,召集人师姐来说,今年师父愿力所感,山上的栗子丰收,昨夜雨疏风骤,吹落满山的栗子,所以今天下午临时决定,出坡,今天男众到山里捡栗子!对于持续了两天的读经的生涯来说,这是一种调剂,大家都一阵喜悦,排队往山里进发!

走到山里,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落叶满山,泥土湿润。我们发了手套和编织袋,不用说,我跟李质师兄比较熟稔,又在一组,我们一起跟在大部队的后面,栗子常吃,但是却不知道原来在它光溜溜的褐色硬壳外面还有一层带刺的外衣,犹如一只小小的刺猬!

李质师兄白白瘦瘦的,喜欢翻捡叶子下面的和被踩在泥土里面的,不时说着:还有还有,这里还有呢!我于是也跟他保持一样的步调,跟在其他师兄后面。因为我们是在别人捡过的地方捡漏儿,所以,当其他师兄们已经扛着一麻袋栗子往山下运了,我们两个的袋子里的栗子却不是很多。李师兄往筐里倒栗子的时候,一位师兄经过,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我就说:“我们是查缺补漏呢!”那师兄回道:“查缺补漏好!”但是李质师兄心下坦然,并不解释。

我想我的差距,是在乎别人的看法,害怕别人的误会。但是修行人,只要相信自己走的路是对的,则别人的看法根本不会影响我们的心。

我又想到:如果是世间人组织来捡栗子,则大多会分成小组,比赛谁哪一组捡得快、捡得多、捡得好,最后评选出哪一组是冠军,诸如此类的;但是我们这里本来就是分好的组,却并没有来个比赛,满足虚荣,也就避免了作假。一切关乎自心。

 

最后大家把栗子倒在一处,收工回寺。在排队回寺的路上,我前面站着的是我们的学习委员,张师兄,我第一天看见他,就觉得他像一个明星,可是囿于止语,无法交流,现在在寺外,我趁机问他:

“有人跟你说你像一个人吗?”

“谁呀?”

我说:“你可别生气,我觉得你像苏有朋。”

“呵呵,像他呀。”

他不置可否。

 

晚上诵一段《广论》之后,是分组讨论,我们这组由禅兴法师主持,总结师父的开示。禅兴法师是一个面皮白净、说话稳重的人,他在回答女众问题的时候从来都是低着头,侧耳细听,但是从来不去注视对方,无论老少。说到皈依的内涵,有二因:思维三恶道的苦;深信三宝能救拔。也就是说,要想让一个人皈依,首先就得让他相信有三恶道和六道轮回,可是要他信这个,得先让他了解佛法。那么这里就有一个矛盾:我到底是该先皈依呢?还是应该先相信?一般的主张,你先皈依,以后逐渐地熏习,自然就信了;可是问题是,如果没有相信而先皈依了,那么不是稀里糊涂地皈依吗?不是理智地信仰,就是迷信。

实际上,这也是我学佛七年,一直以来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