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北大荒.知青岁月---
黑龙江边
(六)江边见闻
来到黑河市的第二天下午,该办的公事都办妥了之后,我们来到了黑龙江边。
这是我们此次黑河之行中,最盼望的一刻,也是我一生中难忘的一刻。
那天下午,天气晴朗,能见度很好。呈现在我眼前的黑龙江,江面宽阔,大约有800多米宽,和我的家乡天津的海河比起来,那市区段的海河就显得太窄了!即使是现在塘沽外滩、响螺湾一带的海河,也仅有黑龙江面的三分之二宽度。站在这么宽阔的黑龙江边,我首先感到的是大自然的博大,同时也意识到我们做为个体的人的渺小。
与我后来到过的哈尔滨、佳木斯等沿江的东北城市一样,黑河市的江沿儿一带,也建有一处亲水台阶。黑河市的江沿儿台阶,比哈尔滨松花江边亲水台阶的规模稍微小一些,但长度也足有一、二百米,大约有近二十级水泥台阶。我们从江岸上顺着台阶拾级而下,很快就来到了最下边一级台阶上。我激动地弯下腰、蹲下双腿,用双手抚摸着黑龙江水,首先感觉表层的江水很温暖,但再把手向水下伸,就觉得有些凉了。毕竟当时是五月份,东北边陲的天气还未真正转暖。
黑龙江水是黑色的吗?记得从小学上地理课时开始,我脑海中就有这个疑问。黑龙江为什么叫黑龙江、不叫白龙江呢?我想,最大的可能是它的水是黑色的。当时因为年龄小,这个问题一直埋在心里,直到中学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这次呢?自己来到黑龙江边,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开始我从江岸上往下看时,黑龙江水确实呈现一种淡墨色的、庄严、厚重的感觉;待我快步走下台阶,用手亲密接触它,捧起一把水来看时,发现它实际上是清澈、透明的。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可能就是因为黑龙江蜿蜒四千多公里,身下是一片广袤的黑土地,犹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奔腾入海,我们的祖先才给它冠以黑龙江这个美名吧!也正因为江底是黑土层,从高处、远处看它,才会有一种淡墨色的、庄严、厚重的感觉。
我记得,在沿江这段一、二百米长的台阶上,有三三两两的当地市民,大多是老年人,或是在散步、或是在垂钓,显得安宁、祥和,丝毫看不出边境线上的紧张气氛。
抬头往江面望去,江心主航道上,偶尔会有一条较大吨位的货船驶过,船上的大烟囱冒着淡淡的黑烟。我这才发现,江心的水流速度,明显比江边要快得多。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告诉我,现在是枯水期,江水不多,流得也慢;到了秋季汛期,江水涨得很快,这台阶也会大部分浸在水里。
在离江岸五十至一百米的水面上,有两艘不大的高速巡逻艇,不时地从相反的方向对头开过来,呼啸着交叉驶过。巡逻艇身是白色的,艇头微微翘起,艇尾插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两名全副武装的边防军人威武地坐在艇上,其中一人坐在前面,注视着前方,在他面前的艇首位置,架着一挺崭新的轻机枪,枪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另一人在后边掌握着发动机和方向。由于巡逻艇的速度很快,艇身两边的江面泛起白色的浪花,一直拖到很远。
再往江岸的两侧望去,我看到每隔200米左右,就有一座用圆木和厚木板建造的、高高的边防瞭望塔楼。这种塔楼大约有六层楼高,有木梯通上去,上边架着高倍望远镜,全副武装的边防军人在上面值勤。
看到这里,才让我感到一种边境线上“内紧外松”的特殊气氛。这时,不知为什么,一种做为中国人的自豪感同时涌上了心头。
随后,我很自然地把目光投向了江对岸。引人注目的又是前文说到的巨大的铁塔,矗立在对岸的左侧,也就是黑龙江上游方向。从江边看它,几乎可以从塔基望到塔尖,黑乎乎的、直插云端。知道它的用途之后,我从心里对这座铁塔感到反感。
于是,我有返身上到江岸上边,向对岸正前方望去。只见与岸边平行、一字排开的,是几座陈旧、敦实的苏式办公楼建筑,就像五、六十年代北京长安街上一些老部委办公楼那种建筑。其中一座楼房的前脸儿上方居中,悬挂着一幅很大的人头像,依稀可以看出,是列宁头像,头像的两边是巨幅俄文标语。当时我想,如果列宁还活着,中苏两国关系可能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就在这座楼前,是一个篮球场地,一群人正在打篮球。不用问,那是一群苏联军人,正在搞篮球比赛。这时我站在江边,能看到对岸的人影,就像一些大个的蚂蚁,在不停地蠕动着。同时,由于正赶上顺风,隐约还能一阵阵地听到对岸苏军扩音器的高音喇叭正在播放的苏联歌曲。
再往右边、也就是下游望去。邻江是一排排新式的小高层楼房,大约都有七、八层高吧!由于已是下午四、五点钟了,偏西的阳光照在楼房的玻璃窗上,不时反射出桔黄色的、耀眼的光芒。同时,透过楼旁的树木,隐约还能看到街道上一根根整齐的白色新式路灯杆。在当时,我们国内还见不到这样的现代城市街景。这时,还是刚才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看到我注视着对岸楼群,就走过来对我说:“江那边不过是个‘橱窗城市’!特意给外人看的。沿江五十公里的老百姓都被迁走了,城里只剩下军队啦!”“是吗?谢谢您!”我一边感谢老大爷的热情介绍,一边想,看来苏联那边比我们还紧张!
其实,对于与黑河市隔江相望的这座苏联城市,我在中学的地理课上就知道了。它的俄文音译名叫做布拉戈维申斯克,中文名称是海兰泡。也是中学的历史课,使我初步了解到,作为中国四大河之一、世界十大河流之一的黑龙江,原本是我们中国的一条内河。1858年5月,沙皇俄国乘着英法联军进攻天津、威胁北京之际,用武力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不平等的《中俄瑷珲条约》,把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包括海兰泡在内的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划入俄国版图,并将海兰泡更名为布拉戈维申斯克;仅在瑷珲(现在黑河市的爱辉镇)对岸的江东六十四屯保留中国人的永久居留和管辖权;同时把乌苏里江以东的中国领土划为中俄共管。更让人气愤的是,1900年6月,沙俄借口保护铁路、侨民,出兵镇压义和团,制造了有名的海兰泡大屠杀,即“海兰泡惨案”,屠杀我同胞五六千人;而俄语布拉戈维申斯克,则是“报喜城”的意思,侵占了中国的领土,还无耻地向沙皇报喜呢!……
站在滚滚东去的黑龙江边,想到这段屈辱的近代历史,当时的我,心情非常沉重。不由得想起了两位伟人的名言:一是毛泽东主席说的“落后就要挨打”;二是周恩来总理说过的“弱国无外交”。
同时感到欣慰的是:现在,中国人站起来了,再不是“东亚病夫”了!我们也有原子弹、氢弹了,看谁还敢再欺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