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查缴的日军文件中发现一份战报(编号03-176),上面写着:
我特遣阿部小队于九月二十八日晚在铜鼓镇西北十余里称驼背岭处,伏击了地方游匪莫天良部,击毙击伤数十人,余皆溃逃。匪首莫天良当场中弹毙命。我方仅死伤各一人。莫匪既除,为我挺进战略要地铜鼓镇,扼守浙皖公路线扫除了最后障碍。阿部小队在此役中战功卓著……
关于莫天良之死,未见诸报端文字流传于民间的有多种。
数月前,一个叫全全的喜爱文学的高中生领我去他的家乡铜鼓镇,走访了许多年老或不那么年老的本地人。他们对莫天良的死因都有一番精妙的描述,并且几乎没有完全相似的情节。
第二天全全又陪我去他舅父家所在的溪口村。站在村西口一株古老的大樟树下,身材瘦小的高中生激动不已地指点我看那是孟家宅院,那是埋着莫天良和孟嫂的坡。
曾是孟家宅院的位置上,我只看到一畈平展展的稻田。五月里刚插了秧的水田似青似黄,几只乌鸦在泥埂上闲散地踱步。全全告诉我,孟家宅院在解放初曾作为胜利果实分给了几户贫苦人家,结果他们没住几天就都搬走了。说晚上闹鬼,女人哭男人笑,还有刀劈枪击的怪响。而后空屋做了大队粮库,再后来因漏水霉烂塌了两间,以後又塌数间,直至全部倒塌,就改作粮田了。
埋过人的那面坡如今是一片茂盛的茶园。正是摘春茶的时节,有似母女二人在齐腰高的浓绿的茶丛中摘茶。走近时,高中生脸上有了隐约的红晕。
全全凑过去打招呼,急急地跟她们说了几句。那年少的约十七、八岁,很清秀的面庞,只静静地听,没说话;年长的妇人朝我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开这块茶山我在呢,哪有什么男尸女尸的。可不能跟别人瞎扯。”那少女便笑了笑,望着全全露出细白的牙。
全全顿然面色通红,很有些尴尬的样子。
返村路上,他羞涩地告诉我那少女曾是同学,问我印象如何。我便开了句玩笑,高中生脸红红地笑了。
晚上宿在溪口村。是农历初八,有月亮。我踱出村外。月光下的田野全然不似白天,水田泛动鱼白,似深沉又似明朗,远远近近的山峦如重彩的水墨画。溪水湍湍,夜里听来十分清朗。溪岸有柳树依依。无意竟撞上约会的全全。未待走近,那个窈窕身影便隐匿了。
我说很抱歉。高中生倒未有沮色,依然兴致盎然:“我们在赏月。你看今晚月亮真美!”
我望了望斜在半空的新月,不错,月亮很美。它总是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