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筐的属性?
——《道德经》笔记之四
尽管老子《道德经》的开首就是一句“道可道,非常道”,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要对“道”这样有形无形的东西作出一番自以为是的探究来。既然想要用几行文字来概括道之定义已是徒然,那不如以粗略的比对,考究一下她的属性吧。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在老子的眼里,道这个东西,即是空无所有,无以触摸;却又是无所不包、取之不尽!每读此处,我的脑海里便又映出了天空的无际与静颐来。道,或许就如我们头顶上的天空一般,虚怀无限而深入人心?天空虽只是老子所曰“道”(宇宙范畴)之亿万分之一的局部,但于我们人类来说,却也已经是广阔得“无与伦比”了!道,作为一个“有形”,她该是一种无限——始之无首、大之无边:她包容了我等可以想像的所有之所有,她安排了我等可以意识到的一切之一切——但是,作为一种“无形”,她又是根植于每个生灵的意念深处,引领着每个生灵的起承转合、生生不息。老子此处所谓之道,因是超越了所有哲学与宗教的规则与理念的:道,即是作为一个物性的空间(无限空间)而“从来”就存在于我等所有众生之身外;又以某种理性之意念,贯穿于天底下所有苍生之内心、之灵魂深处——道,原本就是人心灵与宇宙之对应啊!
然而,如此一说,道居然成为一种原理尘世的高之又高、玄之又玄的怪异与另类了。这对于执着地将“布”道作为己任的老子,似乎未免太过悖论了。于是,老子在这里提出:“搓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因为如果一味地将道架空与众生所能认识与感悟的距离之外,道之存在,便失去了其原本应有的无限意义了。老子以为,要将道的“光环”收拢一些,不要因为其光艳之盛,照耀得众人无法正视(被刺得睁不开眼睛来),而要使其尽显柔和的光芒能够穿透每一个细微的障碍,渗入和映入到“天底下”每一个生灵与众人。要“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于今来说,我感觉,这里老子对于道之所喻,竟有些类似一样东西,什么东西呢?是一只框,一只可以用来装盛任何事物的无限大的筐!
在艺术美学上,常常将音乐(尤其是古典音乐)比喻成为一个筐。也确实,音乐是具有“筐”的属性的:她为“听者”(众生)提供的,不是具有特定情节的故事叙述,而“仅”是以一种音乐家当时的情绪或心境,以音乐的手段表现出来。面对这样的音乐,每一个“听众”,因其个人经历的不同、因其文化阅历的不同、或因其“听”音乐之当时心境的不同,便会产生不同的感受——这时候,“他们”听到的,就根本不是“相同”的音乐了!
其实,“道”这样东西又何不如此呢?想来,老子此处所谓“湛兮,似或存”也不仅如王蒙在书中所指“似有似无”,似应还有“因人而异”、“各取所需”的意思在里面,这似也表明了老子所曰之“道”的模糊属性了。
好,既然可以将玄之又玄的道看成是一个为人所常见的筐,那么,就与道有了一种亲近,在敬畏的同时,也会产生出一种认识与“交流”的渴望来。因而,从狭义上讲,真正于社会发展有益的规律法则以至“真理”,往往也是存在于人类生活的实际之处,并非如独裁者所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甚至“真理”往往要比谬论要朴素的多(王蒙书语)。既然连“道”那种涵盖了所有之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平易的姿态与人亲近,天底下还会存在什么无法“参透”的高明理论吗?我们时常出现着的对于权威(其实也就是一个肉身之人耳)之迷信,不就可以不攻自破了吗?
正如王蒙在书中所言的:“思想家的贡献恰恰在于从道的光辉中体认到不使这种光芒太刺眼的必要与道行。”只有内心不实的伪理论,才不馋以某种孤世绝立之高调来表现,是唯恐众人感于深究而被看出其间的破绽啊。
叙至此,我感觉,道这样东西,可以从宏观的角度看,也可以从微观的角度看。从宏观看,道是一种精神,一种法则;从微观的角度看,道也是渗入于每个生灵的日常“生活”。是否也可以说,道从广义上说是一种超物质的存在,而天底下每个有灵性的生物,其内心、其精神所在、其意念乃至其灵魂,又都是对于大道的某种对应与感应呢?
老子说:“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说出了道之纵深、道之宽泛,也说除了道的细微与渗入。是从来,是无限;又是根本、是归宿。且从来连接着归宿,归宿又意味着新的从来。
感于 2009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