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的丹青(五)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许知远

对我来说,此刻的陈丹青,有点像是马修·阿诺德在19世纪末的英国所扮演的角色。阿诺德目睹了英帝国的兴起,中产阶级庸俗的价值观、物质主义,支配了维多利亚时代,他试图通过古希腊传统,来恢复英国社会的贵族精神、对精神世界的追求。阿诺德的批评被形容成矗在艺术、政治与社会政策的血腥十字路口

而陈丹青呢?你当然不能苛求他的知识背景与思维深度,他自己早已承认,他是断层中的一代,缺乏足够情感与知识背景,去企及更高的地方。他也没有打破语言的壁垒,去进入更大的思想与知识空间。但是,他的方式却是相似的。在我们谈话时,他再次提到了,这个时代需要新的语言新的感受力,三十年前,他为中国的美术界寻找某种新的语言,而今他在公众中的广受欢迎,仍依赖他与他在文字中的新的语言

当然,他没有马修·阿诺德式样的道德与伦理热忱,他将诗歌、文学视作新的宗教形式。这使得陈丹青的表达,充满快感,却可能变成了某种漂亮的表演,它锋利,却不温暖与鼓舞。我不知道在那他内心深处,是否存在着某种持续的信念。而人类的辉煌,经常是依靠这种信念而不是头脑达成的。

但是,对于这一切,我怎又好意思苛求?陈丹青喜欢说,他喜欢此刻的中国,是因为它充满剧情,回想他所走过的53年里,在他那一代人并不稀奇,但倘若和其他国家人的相比,那么这实在是过高的密度了。而且,这些变化中,只有很少情况下是他们主动的选择,大部分时刻,他们是被裹携在更大的社会变动中,他们中只有极幸运的才能一直跟随自己的志趣。同时,他们又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漫长、庞大、被各种网络交织的社会中,他们的个人很容易被吞噬其中,既浪费了精力与才华,又淹没了自我。

此刻的陈丹青正在犹豫,是在中国继续观看这精彩的连续剧,还是回到纽约重新找回那个安静的自己。

我不知作为画家的陈丹青的生命是否已经结束,或是未来的历史将怎样记录他?或许他对此并不关心,在他深夜独自作画与听音乐时,想必叔本华经常跳跃出来吧——他试图用坦白承认人生的无意义来,来面对人生注定的孤独与无根。我很想知道,这种方法是否真的有效。

作者的邮箱[email protected],他最近的一本书是《中国纪事》)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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